第一百五十八章貴客
第一百五十八章貴客
劉暉嚎啕大哭,他沒想到自己最愛之人,會死在最親之人的手中。
紀煊冷笑一聲,道:“一個女人而已,死了就死了,值得你這么傷心欲絕嘛?我早就說過笑蓉不適合你,你若聽我的話她也不會死。說起來,害死她的其實是你自己。”
劉暉勃然大怒,一掌狠狠擊在紀煊的胸口,道:“你以為殺了她,就能讓太子斷了殺念,就能為我換取榮華富貴嗎?”
紀煊不躲不避硬生生受了這一掌,但他臉上卻未現出半點痛楚之色。他捂著胸口淡然道:“不管對錯,我也做了。你若是想要為她報仇就殺了我吧!”
劉暉緊緊握著雙拳,牙齒緊咬,額頭暴起的青筋如盤曲的毒蛇,神情像極了一頭被背叛的孤狼。
他漂亮的眸子里充滿了痛苦與無奈,半響后,才冷冷道:“紀煊,你救過我,我不能殺你。但是你我之間情分已盡,以后還是不要再來往了。你走吧!”
紀煊靜默片刻后果然走了,只是他走時手腳僵硬,步履凌亂!
雖然事后劉暉查清楚,笑蓉之死其實是太子不想他與權貴之家聯姻,暗中做下的手腳。不過在他想來,紀煊雖然沒有直接出手,想必背后也做了不少攛掇之事,才會讓太子對笑蓉起了殺心。
劉暉對紀煊的感情十分復雜,明明是最親近,最信任之人。卻打著為自己好的名號,屢屢做出傷害自己之事。不殺他對不起枉死的笑蓉,殺了他又對不起昔日的情分。
最終他只能選擇對紀煊避而不見!
這次劉暉的確是派了人暗中去青州挑起軍中內亂,但是他沒有想到已經四年不曾見面的紀煊,會貿然插手此事。
他們四年間唯一一次交集還是當年皇后讓他娶謝氏,他抵死不從被軟禁在府內。紀煊曾經讓人給他帶來一張紙條,上面只有八個字:謝家,可用!謝氏,可娶!
當時劉暉只冷笑著,將那張紙條撕成了碎片。
這次,紀煊又在緊要關頭出現。看來這四年紀煊從來都沒有真正遺忘過自己,就像他從來沒有遺忘過紀煊一樣。
此時,林子里濃郁的血腥氣散去了不少,鳥兒又開始歡樂的鳴叫。金色的夕陽穿透枝葉的縫隙,在血跡斑斑的地面上投下大大小小的光斑。如同無數色彩鮮艷的昆蟲,在蒼苔和淡紅色的羊齒革上爬行。
劉暉居高臨下冷眼望著看不出情緒變化的紀煊,慢慢道:“我知道論計謀我不及你精妙,論見識我不及你長遠,論心性我不及你隱忍。可我也有想要保護之人,這個人,我找到了,卻差點因為你而死去。
我常常會想,你究竟是我的朋友,還是我的敵人!若是敵人,你可以為了我不要性命。若是朋友,你卻知道如何插我致命一刀。紀煊,你究竟想要我拿你當什么?”
起風了,滿山的蒼松翠柏齊齊晃動,發出沙沙的響聲,如同碧綠的波浪此起彼伏。夕陽已完全隱沒在山后,光線漸漸昏暗,照得紀煊一張臉陰晴不定。
半響后,他才苦笑一聲,道:“說這么多,無非就是不想我再找她麻煩,我答應你就是。”
“真的!”劉暉狐疑的看著他,黑眸中透出濃濃的不信任。
“我紀煊對天發誓!”紀煊一賭氣,舉起三根手指發誓道:“若是日后再對花憐月起半點加害之心,此生必不得好死!”
劉暉長舒了一口氣,緊繃的心弦略放松了些。他知道紀煊從不輕易發誓,可他一旦發了誓就絕對不會違背自己的誓言。
只是劉暉一直以為自己與花憐月是權宜之計的暫時離別,卻萬萬沒想到這一別差點成為永遠。
三年后!
明媚的深秋午后,落葉厚厚的鋪滿了樹根,花憐月悠閑的坐在粗大的樹根上。她神情慵懶的靠著粗大的樹干,雙眸微闔,似在閉目養神,又似在酣然入睡。
在她對面有一個男子正在舞劍,只見他手中的長劍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風。又如蛟龍出海,氣勢如虹。時而輕盈如燕,時而驟如閃電。真是一道白光院中起,銀光點點空中舞。
男子眼神一瞥,見花憐月的身子開始慢慢右傾,他唇角一勾,露出一抹寵溺的微笑。
就見他收劍入鞘,輕盈的縱身一躍,正好接住她差點滑到地上的身子。男子雙臂略一用力,將她羸弱的身子抱了起來。她迷迷糊糊的嘀咕了幾聲,將臉頰深深埋入他的懷中,繼續呼呼大睡。
此時涼風習習,帶來了沁骨寒意。艷麗多彩的楓葉簌簌如雨,一片一片的從枝頭飄落,沾在她的鬢邊,如帶來了漫天紅霞。
男子微微一笑,大步朝房中走去,靴子踏在滿地枯葉上,發出細微的脆響。一個穿著煙紫色霞衣,松松挽著低髻,只斜插著幾朵暗紅色石榴珠花的大肚婦人,聞聲從屋內走了出來。
這婦人正是已經嫁給柳清的大雙。
大雙望著柳清臂彎中正好夢沉酣的花憐月,嘴角揚起一抹淺笑,小聲道:“終于睡著了!”
柳清微微一笑,沒有出聲。他大步進了屋子,將花憐月安置在柔軟的床榻上。她迷糊的嘀咕了幾句,翻了個身,將臉深深埋入蜜合色的十香軟枕中,繼續甜甜的睡著。
大雙細心的為花憐月蓋好被褥,才艱難的直起腰身,笑吟吟的挽著柳清胳膊道:“夫君,咱們別打擾她了!”
“好!”柳清微微一笑,于是這夫妻二人手挽著手一起出了房門!
大雙挽著柳清的手臂,邊走邊道:“夫君,咱們什么時候動身?”
柳清唇角一揚,道:“三天后咱們就動身,這段時間,你還可以為小雙多準備一些嫁妝。畢竟她嫁的是有著幾百年基業的蜀地唐門,嫁妝備厚重些她才不會讓人小瞧了去。”
大雙知道柳清是擔心小雙曾經的丫鬟身份,會讓她在唐家受委屈,才有此一說。她抿嘴一笑,溫溫柔柔的道:“知道了,夫君!”
柳清側頭望著她,又伸手輕輕搭在她隆起的腹部,囑咐道:“只一樣,可千萬不要累著自己,別忘了你肚里還懷著咱們的孩子!”
大雙吐吐舌尖,道:“我心中有數!”頓了頓,她臉上露出惋惜的神情:“可惜月兒不能隨我們一起去蜀地,終究是一個遺憾!”
柳清微微一嘆,道:“那也沒有辦法,那劉暉因為破獲了鐵礦案被皇上封了賢王,還得了紀煊與旬陽張家的輔佐。這兩年在朝中的勢力已是不容小覷,如今就連太子都要讓他三分。
月兒不想見他,就想出假死這一招來逃避。可憐她那樣一個活波好動之人,為了躲他在咱們府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整整過了一年,偏偏人家根本就不死心。
這些年,父親躲在百花谷里都不得清靜,他每年要去谷中拜訪好幾次。還有大哥的建威將軍府,我的光祿寺卿府,甚至包括為月兒徹底斷了病根的蜀地唐門。明里暗里也不知有多少他派出的探子在暗中監視。哎!總之是兩個字,麻煩!”
頓了頓,他又道:“不過咱們的苦日子快要結束了,聽說皇上準備為他指一門婚事。畢竟到了適婚年紀卻始終沒有正妃的皇子除了五皇子劉壽,也就他這么一個。想必等那賢王妃的人選落定,他也沒臉再來糾纏咱們家月兒。”
“希望如此吧!”大雙嘴里這么說,心中卻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什么,父皇準備將旬陽張家的嫡女指給我做正妃?”劉暉坐在桌案后,一張俊臉陰沉的幾乎可以滴出水來。他將手中的白底黃色纏枝蓮紋茶盞隨手往桌案上一擱,他動作稍重,杯中碧綠的茶水灑了出來,差點弄濕了桌上的公文。
三年的殫心竭慮,三年的苦苦搜尋,讓他原本俊美如謫仙的臉上刻畫出歲月的痕跡。大概是因為蹙眉太多,他的眉心甚至有了淡淡的川字細紋。今日的他穿著一件淡藍色直綴長袍,腰身處空蕩蕩的,比三年前顯得清瘦了不少。
紀煊端著茶有一口沒一口的抿著,聞言不由笑道:“慌什么,皇上又不是第一次動給你納妃的念頭,最多讓那張家嫡女也惡疾暴斃好了!”
“不行!張家這些年對我助力蠻多,我不能寒了他們的心!”劉暉站起身,煩悶的在屋里來回踱著步。
他不說話,紀煊也微笑著沒有出聲。眼見一杯清茶已經見了底,他才砸著嘴道:“既不能寒了張家的心,又不想娶人家的姑娘為妃,這事還的確不好辦。不過也不是沒有一點法子”
劉暉站住了腳,蹙眉望著他,急切的道:“快說,你有什么兩全其美的法子?”
紀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慢條斯理的道:“別忘了,沒有正妃的皇子除了你還有個五皇子。況且五皇子一向都與你親近,這個忙他是一定會幫的。”
“這個辦法”劉暉沉默了半天,緩緩點頭道:“的確是不錯!”
劉壽還不知道已經被自家二哥給賣了,他此刻坐在茶樓里,正津津有味的聽一出折子戲。
忽而一陣寒風襲來,他不由自主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緊緊了領子,劉壽嘟囔道:“先前還艷陽高照,這會子怎么就變天了?”
旬陽,張府!
張家是有著上百年底蘊的老牌世家,其府邸自然是富麗堂皇,雍容華貴。尤其是后花園,假山迤邐,曲廊飛檐隱在一片蒼翠之中。四處都是綠瀑般的藤蔓,藤蔓中點綴著無數淺紫色細小的花朵。
一棵高大的柿子樹上,結滿了紅燈籠般的紅柿子。幾個半大孩子在樹下躍躍欲試,想去摘樹上那些甜美多汁的大柿子。
其中一人摩拳擦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爬到樹上,底下的孩子們一陣歡呼,紛紛叫嚷道:“遠卓,摘右邊那個,那個個頭大,一定最是甜美軟糯。”
“遠卓,我要你后面那個,那個顏色最為鮮亮紅艷,一定是最甜的。”
“遠卓,我也要”
“遠卓”
那個叫遠卓的孩子緊緊抱著樹干,并沒有去摘眼前的大柿子,而是遙望著張府大門處發楞。
就見張家府門大開,自家管事的叔伯們,甚至爺爺輩,幾乎全都聚集在門口處,眾星拱月般簇擁著一位青年走了進來。
那青年穿著一件茄紫色緞面錦襖,外系銀色狐皮大氅,腳上是一雙高高的牛皮長靴。此人長得清俊雅致,嘴角還一直含著如沐春風的笑意。
張遠卓見自家來了要緊的客人,也不敢再嘴饞柿子了,他一溜煙從樹上滑了下來。慌亂道:“家里來了要緊的客人,都散開,都散開,別聚在這里了!”
這群孩子聞言,立刻一哄而散。大柿子隨時都可以吃,若是在客人面前失了禮丟了旬陽張府的臉面,只怕除了不能吃柿子外,還要多吃一頓板子。
張遠卓一溜煙跑回了自家的院子,他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幾口就喝干了。擦擦嘴角的水漬,一抬眼,卻見到自家大哥張遠揚打扮的格外精神,正好準備出門。他愣愣的問道:“大哥,你這是準備去哪?”
張遠揚屈起缺了尾指的右手關節在他頭上輕輕敲了敲,笑瞇瞇的道:“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先前去哪了。我昨日讓你背的書可曾背好了?等我回來可是要抽背的,若是背不出來,今日就算是有娘親說情,這頓手板子你也躲不過去。”
張志卓下意識的將手藏在身后,自家大哥戲虐的模樣,又讓他有些羞惱。張遠卓漆黑的眼珠子咕嚕一轉,笑道:“大哥不用嚇唬我,我知道你要去見誰了。”
“喔!”張遠揚饒有興趣的道:“那你說說看,我要去見誰。”
張遠卓興致勃勃的道:“早就聽說老祖宗八十大壽,京城的賢王會親自來給老祖宗賀壽。先前我見到咱們府里來了一位眼生的貴客,就連二叔公,三叔公他們都親自在門口迎接,想來那位貴客必定是賢王無疑。”
說到這里,他又上下打量著張遠揚,得意洋洋的道:“大哥身為我們這輩人中的翹楚,又打扮的這樣的整齊漂亮,必定是去會見這位賢王殿下。大哥,我可有猜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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