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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袖管里掏出那個鎖放在桌上,生衣一看,確實精巧,鋪子里有個十圈的,這個是十二圈的,每圈有十二字,若是不知道密碼,大約個把月也打不開的。
生衣笑道:“老丈這把是文字鎖,須得十二字都湊對了才打得開呢!”
“這還用你說?我知道小師傅見過文字鎖,但我這把鎖可不一樣,全京城里沒有一個人打得開!”
生衣聽了苦笑道:“鎖若是打不開還叫鎖嗎?除非是壞了!”
“沒壞!”
他吹胡子瞪眼。
“肯定是好的,這把鎖關鍵之處在于,不是光湊好十二字便能打開,這十二圈可不能按著子圈到亥圈的順序,它的順序是亂的,我已經解了它幾十年了!”
到了這時,兩人才發現他世俗的老臉上,隱隱出現了一種肅靜的表情。
“那老丈到這里是為了……”生衣問道。
老頭將鎖鄭重的交到他手里。
“替我把它打開!這樣,我便能踏踏實實帶著它去見閻王了……打不開,都不能放心的去死啊……”雖是呵呵一笑,不知怎么地讓人覺得心酸。
銅鎖入手沉甸甸,上面所鑄的銅字已經被摩挲的油亮油亮,細看之下更是暗暗吃驚,因為這字,竟然一個都不識!
生衣愣了!
“老丈,這字卻不識得啊!怎么解?”
他突然狡獪一笑,“鎖行里不是聽聲音開鎖的,至于這字寫得是什么,根本不重要吧?除非你們這里道行也不高!”
“好啦又不急!我將它押在這里,過七日我來取,若是打開了,老可今后逢人便說這歡觹鎖鋪好手藝,若是不行,我看你們還是換個地方再開吧!”
生衣聽了不服氣道:“打不開您換個地方再去問問,我們開鋪子不過是個糊口的營生,開在這里也礙不著您的事兒吧?”
眼看生衣不大高興了。
他又笑道:“年輕的手藝人,見了瓷實東西哪有不好奇去琢磨的?你既吃了這口飯當然要想著進步啊!趕緊拿進去吧!我要去吃酒了……對了,我這么重要的東西放在你們這里,你怎么地也得……呵呵”
吉金一聽就明白了。
敢情你是拿鎖來開是為了訛點銀子啊!本想讓生衣將鎖還給他叫他走人,但看他一副面黃肌瘦的模樣,就動了惻隱之心,況且又想起姜逢待人一向寬厚,便從腰包里取出一吊錢。
“老先生拿著去吃酒吧!這鎖我們師傅自會好好研究的!”
他接過來掂了掂,似乎覺得有點少,但看掌柜的也不在,兩個伙計能給自己錢已經夠不錯的了,便揣進兜里搖搖晃晃出門去了。
臨走前回頭滿滿的打量了店堂一眼道:“京城二十三家鎖鋪都打不開,現在,可就看你們的了!”
此刻鎖已經到了亭歡的手里。
她也不認得上面的字,那十二圈字轉動起來非常順滑,一點也不卡!每轉過一個字便發出輕微的“咔嗒”一聲。
亭歡在耳邊邊轉邊聽,挺感興趣的樣子。
“小姐覺得呢?這鎖到底能不能打開?”生衣在旁問道。
亭歡搖搖頭。
“就算是用聽鎖鍵咬合之聲的法子,沒有個幾年也是不成的!”
“實在不行,我便給它拆開了,把鎖芯對上了再去研究外邊的字,然后裝上,肯定就能打得開了!”說完哈哈一笑。
但見亭歡不露聲色的看了自己一眼,又訕訕道:“我是和小姐開玩笑呢!咱們是鎖匠,哪能這么辦啊……”
心里卻暗暗著急起來,正是鎖鋪生意開始起步的時候,名聲可不能砸在一個老叫花子的手里。
“你先去忙吧!我再想想看……”
亭歡拿起那鎖來到天井里,正是日頭大亮的時候,客廳里反倒暗。
陽光下,鎖上的銅字熠熠生輝,捏著硌手!感覺是有了些年頭的,每個字都鑄得清清楚楚,凹凸縱深,非常有勁,多費功啊!
她不是解不開,用家傳的老辦法費時費力,若是用點靈力呢……亭歡還從未用靈力來解過鎖,這個也算不得傷人害人之事吧。
她默默想著“穿透”,眼光就慢慢犀利起來,一厘一厘深入,依稀看見鎖芯里的齒似一根苞米,排的整整齊齊,不由大吃了一驚!
好精細的活兒!
原來每個齒尖上還帶了個小勾子,順序和方向都對時,第一個勾子就把第二個勾開了,等所有的勾子都勾開,第二層鎖芯才打開!
這簡直令人發指!
有這般七竅玲瓏的心思,做什么不能出大功?只用來造鎖,也太大材小用了。
還有,這鎖上的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既然是個稀罕物件,怎么落在一個老頭的手里?
“千春拿紙筆來!”
很快千春穿著一件月白色的棉布裙子來了,手里拿著紙筆。
亭歡邊看邊報數字和順序,千春一個個記下來。
然后,兩人坐在藤蘿架下,依照所寫的一個個轉動,因為不認得上面的字,亭歡便標了數字來代替。
半個時辰過去,兩人的鼻尖都沁出了汗珠,只差最后一個小勾子了。
亭歡帶著個期待的微笑,將庚行的第一個字扭正。
忽然聽見微弱卻清晰的“咔嗒”一聲,第二層鎖芯開了!
她輕輕拽了拽鎖舌,居然拉出來了!
千春欣喜歡呼。
“小姐真厲害啊!”
亭歡卻有些赧色。
那個鎖舌長時間在鎖孔里不見光,已經生了些綠銹,借著陽光,亭歡輕輕摩挲著,忽然發現有些凹痕。
細看之下,凹痕卻是一行秀麗的字跡,謝天謝地,是看得懂的。
“心血機關,開合春秋,段妍青城”
“小姐,這前八個字還有點明白,最后六個字是什么意思呢?”千春困惑的問。
“段妍倒像是一個人的名字?”
不管了,這鎖就先放著,等老丈來取吧!
“亭歡!”
頭頂上傳來酥姬的聲音。
搬到了這里,最不適應的便是她了。
吃還好!歌令的手藝畢竟是結露堂里學的,但穿和用卻樣樣不如意!她并不是挑剔,稍微粗糙一點的料子即便隔著小衣,也能感到不適出疹子,就不用提貼身蓋的被子和床褥了!
還見不得小蟲飛蠅的,又怕刮風下雨,灰塵多了也不行。
她雖不抱怨,很識趣的忍著,但亭歡一看便知道她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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