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攸寧盤膝坐在房間中,調息著神魂,運行損梵心經五個大周天后,天邊已是遲暮之際。
薄汗沾衣,她雙臂交錯,皓腕輕轉,緩緩睜開雙眼,呼出一口濁氣來,神魂不穩真是太麻煩了,可恨她現在沒有肉身,無論做什么都得前思后想,若是這么損耗下去,她這一世恐怕比前兩世還慘也說不定。
微微搖搖頭,她蹙眉沉吟著。
商煥已死,陵光失蹤,圣哲敵友不明,自己勢單力薄,暗處又有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她,勢弱啊。
當年讓圣哲趁著清虛界大亂,悄然去奪取魑魅界,在清虛界外開疆擴土積蓄力量。難道,她信錯了人?
感嘆權利讓人迷失心智之余,她究竟怎么樣才能扭轉這個局面呢?
“嘭嘭嘭”三聲門響,北真天君輕聲喊道:“攸寧,信芳說你在這里,有時間嗎?”
攸寧眉梢微挑,臉上露出明媚的笑容,清脆的回道:“進來吧!”
北真天君推門進來,一手抱著一壇子酒,一手拿著兩個杯子,搖搖酒杯道:“喝一杯?”
“好啊!”攸寧微笑著一揮衣袖,玄袖所過之處,榻幾上擺上了三盤涼菜,兩副碗筷。
北真天君輕笑一聲坐了下來,將酒杯放到她面前,一邊斟酒,一邊笑著道:“別人儲物袋中都是法器寶器,你可倒好,儲物袋里放著這么些吃的。”
“我慣用雙拳碾壓對手,何必要那些啰嗦的死物?”她拿起玉箸夾了一片青筍放在口中,鼓起雙頰吃的津津有味,接著道:“我死了卻還能擁有這么一副臨時肉身驅使,可以同常人一樣享受世間的美好,這實在是不容易,自然要好好的珍惜。”
北真天君看著她明媚的笑容,心里的陰霾似乎也驅散了一些,別暮就是別暮,她覺醒時,意氣風發豪氣沖天,讓人心悅誠服,可即便如今困頓,卻依舊能笑的這么真誠。
不由的揚起一絲笑容,他道:“我出去一下,你等我回來。”說著就往外走去。
攸寧一怔:“哎哎,你去哪啊!”
話還沒說完,人已經消失在門口。
攸寧微微搖搖頭,臉上明媚的笑容化為平靜,一雙黑瞳沉如忘川河水,熠熠生輝卻無波瀾,放下玉箸,滿飲杯中之酒。
閑來無事,拿起手邊的書冊,默默的看了起來。
大概半柱香的時間,北真躍入門來,轉身將門關上,抬手將一個油紙包扔給攸寧。
攸寧下意識的一接,一股別樣的肉香鉆進鼻尖,她微微一怔,打開了油紙包,竟然是切好的炙鴨。
炙鴨皮脆,油光奕奕,色澤紅艷,皮連著肉肥瘦適中,濃濃的肉香讓人不由的食指大動,還沒吃上一口,便是涎液滿口。
“你突然離去,就是去買這個?”
北真天君重新坐了下來,笑著道:“對啊,上回安歌從凡人界給我帶了一只,我覺得很美味啊,方才忽然想起來,就想讓你也嘗嘗。”
攸寧眉心微蹙了一瞬間,將炙鴨放在了榻幾上,舉箸夾了一片放入口中,果然香氣四溢。
“謝謝。”
她微笑著看著他,眼神中都是滿足。
曾有一個少年,也帶她吃過這凡人界的炙鴨。
喬木。
那時的自己還未覺醒,拉著這個少年在凡人界游玩了幾十年,直到,他因自己而死。
她為業而生,也終將為業而死,乃是注定孤獨之人,與人交好,都是沒有好下場的。就如身邊之人,釋天反叛,商煥受盡苦難,郁郁而終。陵光嘗盡孤苦,再無聲息。后有梵離奪她性命,再有喬木因她而死,楮禾失去靈塔峰掌門弟子的光環,承受搜魂之苦,被貶后山。
北真,她也算是自己的朋友,所以,失去了天界戰神的威名,與釋天反目成仇。
越是這樣的人,心中的欲念就越深。
她也希望自己身邊有無數的好友,然后,得一心人,共賞天下。她對信芳說不信命理,可自己這波折的一生,又何嘗不是遵循命途呢?
來往于的眾生,難道不是與她一樣,心存反抗命運之心嗎!
說到底,她不也是一個人嗎?
她懂得火麟的寂寞,看得出北真的孤獨,可生在這世上的人,有誰不苦?
“攸寧?”北真天君看著怔怔的她,輕聲呼喚。
攸寧抬眸看向他,燦然而笑道:“北真,你說若人真的不能逆天而行,那么,是不是都應該偃旗息鼓,順應天命呢?”
北真天君“砰”的一聲,將玉箸摔在榻幾上,削玉似的臉龐隱含怒氣道:“我本以為你是這世上最堅強的人,這話從你口中說出來,你不覺得可笑嗎!”
攸寧怔怔的看著他,北真天君忽然想起來,她失憶了啊,她沒有覺醒啊,她...
他一時間有些落寞,面色愧疚的道:“我不是與你發脾氣,你,你別在意。”
三世的波折,將她的鋒芒都磨平了嗎?她還是當年那個她嗎?為什么方才那一瞬間自己竟然真的想要認輸了呢?
她身邊的人一個個的離她而去,她甚至連一副肉身也沒有。
可是,就在這一瞬間,她仿佛又一次充滿了力量。
她是別暮,仙魔共主。
她會認輸?這的確可笑!
她付出了三世沉浮,她身邊的人為她浴血奮戰,萬年修為因她而散!母神留下的魔族危在旦夕!妖族日漸衰落!
她怎么能認輸!她絕不認輸!
北真天君忽然發覺眼前的少女目光變了,這種凌厲而威嚴的神色,除了別暮,世間再也沒有第二個。
“別,別暮?”
攸寧抬眸看向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道:“北武帝之死,你真的想知道真相嗎?”她恍然笑了,復又問道:“或許我的話不夠清楚,那么我換一個問法。”
“紫瑛女神究竟為何選擇嫁給釋天,短短十日,為何讓她變成這樣,你真的想知道嗎?哪怕是,你承受不了的真相。”
北真天君被她這極具侵略性的眼神嚇到了,仿佛那個真相,是真的不可觸及的一般。而此刻,他也無暇去探尋攸寧是否還是攸寧了。
他重重的點了點頭,回道:“想。”
攸寧凝眸看著他,他的眼神從未如此認真。
久久,她明媚一笑道:“還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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