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情涼涼地笑了起來,“說了這么久,不就是為了錢嗎?祖父為何不明說,偏要饒這么多彎彎腸腸的,不覺得浪費時間。”
殷情從懷中換出銀票,直接往書案上一扔,“這是無邪錢莊兩千兩的銀票,夠不夠?”
殷老爺子的目光在銀票上一瞟,豁地站了起來,伸手指著他斥道,“你什么態度?祖父問你要點錢又怎么了?祖父從小把你養大,花了多少銀子心力暫且不說。你母親,你妹妹,又花了殷府多少銀子?現在要你一點回報又怎么了?兩千兩銀子,你覺得夠了嗎?”
“不夠嗎?那要多少?”殷情赤紅著眼睛問,“要想多少祖父才放了我母親和我妹妹。”
“放?放你母親和妹妹。”殷老爺子拿瘋子一樣的眼神看著他,“大晚上的,你做白日夢啊?”
“你長大了,能耐了,就想翻臉不認帳不成?”殷老爺子額頭青筋暴起,怒道,“告訴你,門兒都沒有,你母親、你妹妹還有你,生是我們殷府的人,死是我們殷府的鬼,這輩子休想擺脫我們殷府。”
“要是你想你母親和你妹妹在府上有好日子過,你就給我好好地去干差事。干不好差事,就讓你母親和你妹妹一起給你陪葬,想走,等下輩子吧,這輩子你就老老實實地給我們殷府做牛做馬,誰叫你生在殷家,你就認命吧,下輩子投一個好胎去,別在投胎在你母親的肚子里了。”
殷老爺子吼完,往書房外沖去,須叟后,又沖了回來。
指著殷情的鼻子道,“這是我的書房,你給我出去。”
他真是被他氣壞了,殷老爺爺撫了撫一直跳個不停的太陽穴,這么多年了,嫡孫一直不曾反抗,老實認命地為殷家賣力,沒想到今晚他居然敢反抗。
他是抽瘋了,還是腦殼被門夾了,他就不顧他母親和妹妹了。
殷老爺爺看著面無表情,站在原地的殷情,心中涌起了強烈的不安。
殷情呵呵干笑了兩聲,這就是他的親人。
殷老爺子被他笑得一陣難堪,惱怒地喝道,“滾,給我滾出去。”
殷情目光陰沉地看了他一眼,拖著疲憊的身軀晃晃悠悠地出了書房的大門。
殷老爺子看著他的樣子,眉頭越皺越緊,今日他是怎么了?很不尋常啊。
莫非在鎮刑司打擊太大了?
廊外不遠處殷英一臉擔憂地站在夜幕之中,看著書房的房門。
等殷情推開房門出來,殷英急急地向他迎了過來。
“哥哥。”殷英對他揚起笑容。
殷情牽強地對她露出笑容。
他迅速收拾好心情,走到殷英身邊,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道,“都這么晚了,你怎么跑到這來了?你不知道祖父不喜歡人靠近書房的嗎?”
殷英看了眼夜色中緊閉的房門一眼,她自然知道祖父不喜別人進入書房重地,特別她身為一個女孩子,不過她更擔心是自己的哥哥,祖父這么晚叫哥哥來書房,想來肯定有事。
每一次祖母叫哥哥進書房都不會有什么好事,而多半這些不好的事情都是因為她和母親拖累的哥哥。
殷英緊緊咬了咬下唇。
“哥哥,祖母這么晚叫你母親擔心你,所以叫我過來這里等你。”即使殷情強顏歡笑,不過殷英還是察覺出他心情不是很好,“剛才祖父是不是訓你了?”
殷英站在遠處,聽不真切,不過祖父應該發怒了,哥哥好像也對祖父發了脾氣。
每次哥哥見了祖父之后,都不太言語,所以母親和她才會這么擔心。
深怕哥哥又做了什么事讓祖父不高興了。
殷英在夜色中的身體瑟縮了一下,她莫名的感覺到一陣害怕,“哥,你是不是和祖父吵架了。”
她小心地觀察他問道,夜色中哥哥的面容看不真切,殷英的心情卻是一點也不輕松。
“沒有的事。”殷情脫下外袍,披在她的肩上,“走吧,我們去看母親。”他說道。
殷英還想再問些什么,殷情卻繃著臉,殷英想問的話卻說不出口了,“對不起,哥哥,都是我脫累了你。”她說道。
“傻丫頭,你胡說些什么,別胡思亂想了。”他說道,“哥哥肚子好餓,一會你給哥哥弄你最拿手的炒芋頭給哥哥吃,好不好?”
“恩。”殷英乖順地點頭,拉了殷情的手道,“那,哥哥,我們快走吧,母親該等急了。”
“哥哥,你的手怎么這么冷”
暗沉的夜色當中,兩姐妹的身影越來越遠。
書房內,殷老爺子靜下來思索片刻后,招了招手,殷管家立時從暗處走到了殷老頭子面前,“你去陸府一趟,遞個拜貼,約見一下陸侯爺,就說我有事要求見他。”
殷管家應聲退下,殷老爺子看著昏黃的燭火定定出了神,嫡孫心思開始活泛了起來,眼看著越來越不服管教了,現在殷府全府上下全指著他,不能讓他脫離殷府,他如果背棄了殷府,那整個殷府都完蛋了。
跳動的燭火映出殷老爺子那張滿布皺紋的臉,一臉的老態和猙獰。
而在大房主屋,殷情陪著母親和殷英一起用了飯,和兩人閑聊了一會,才拖著早就疲憊不堪的身體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進屋,殷情就倒在自己的大床上,“大少爺,要不要小的給你洗個腳,解解乏。”小五看著這樣的殷情,心里酸酸的,有誰知道他心中的苦,這個家里除了夫人和殷英小姐,還有誰會在意大少爺。
殷情對他揮了揮手,懶得再說一句話。
他太累了。
小五沒有再說話,他上前脫了他的靴子,把腳抬上了榻上,又為他蓋上了棉被。
“大少爺,您先休息一會,我就在門外,您要是醒了,就叫我一聲。”小五說道。
小五看著一動不動的殷情,紅了眼眶,大少爺最愛潔凈,從來沒有這樣沒有拾綴好自己,就上榻過。
此刻,他的心里肯定難過極了。
小五的眼淚一個勁往下掉,為了怕被殷情看到,他擦了擦淚,掉轉頭走了出去。
吱啞一聲門上了,同時關上的還有殷情那顆疲憊不堪的內心。
他累了,真的很累了。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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