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著富貴日子不過,到山野郊外過村戶生活,世界上這么傻的人也就只有他家太太這么一個了吧?
“羽墨,你怎么不走了?一會兒,羅媽媽該催著肉菜下廚呢。”
聽到郁琬的呼喚,羽墨趕緊加快腳步跟上。
廚房里,熱鍋冒著熱氣,灶膛里的火升得旺旺的,郁琬給羅媽媽打著下手。
“丫頭,你是怎么想的?放著豪門的丫頭不做,跟著我們到這山村野地來過清貧日子?”灶臺上,羅媽媽一手叉腰,一手拿著鍋鏟,一邊翻攪鍋里的菜,一邊同灶膛生火的郁琬說道。
郁琬黑臉回道:“媽媽要是那么稀罕去豪門做丫頭,那自去做好了,何必老拿我說事?”
羅媽媽撇撇嘴,也該她自己找嗆,明知哪壺不開還提哪壺。
“我就是想不明白嘛!”羅媽媽又忍不住說道。
這兩個月來,這個問題可是困擾她太久了。
探秘,這是女人的通病,何況是一個習慣嚼舌根的仆婦?雖跟了陸太太一輩子,可也終究是個仆婦,難改仆婦劣根性。
郁琬放下火鉗,從灶膛前探出頭來,道:“豪門也好,貧戶也罷,橫豎我就是個丫頭嘛,在哪兒做丫頭不還是丫頭,還有什么好挑三揀四的?”
“又敷衍。”羅媽媽訕訕,驀地她眼睛一亮,拿著鍋鏟的手一頓,聲音也變得極其尖細了起來,“丫頭,你不會是喜歡我們家少爺吧?所以千山萬水也要跟了來!”
郁琬翻了翻白眼,沒好氣道:“是又怎樣?”
“原來……果真……”羅媽媽激動地漲紅了臉,眉飛色舞的,儼然聽不見郁琬那剩下的半句“不是又怎樣”。
她扔下鍋鏟就向外奔去。
“搞什么鬼?菜都要炒焦了。”郁琬忙去灶臺接了那鍋鏟……
陸太太一身樸素的長袍罩衣,雖然沒了山圻城里那華麗的打扮,但在這山村野地也是一道突出的風景。
她手里拿著一卷書正坐在門口場院樹下看著。
背靠大樹好乘涼,春末夏初,鄉野的風是極其舒服的。
陸太太從書上抬起頭,看遠處山青綠水怡人風景,唇邊綻出一抹舒然的笑。
真好。
她用一百兩銀子就買下了這村落的一處房子,總算是過上安穩日子了。
她和她的兒子,并著一個仆婦一個管家一個小廝,真是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哦,還有個丫頭。
那個丫頭……
陸太太搖搖頭,不要想太多,總之,一個仆婦一個管家一個小廝,再多一個丫頭,日子真是世外桃源般的舒服。
陸太太一臉的怡然自得,就聽羅媽媽急匆匆的腳步聲從門內傳了出來,并著“太太,太太”的喊聲。
羅媽媽走得急,腳下被門檻絆了一跤,整個人往前栽差點摔倒。
陸太太站起身,用卷成圓筒的書本拍著自己的胸口:“哎喲,羅媽,你真是嚇死個人,這里又沒有追兵,你毛毛躁躁做什么?”
羅媽媽顧不得安慰陸太太,整張臉神采飛揚像花瓣要飛散去似的,她道:“太太,太太,奴婢有個天大的秘密要告訴你。”
陸太太在心里翻白眼:這大嗓門,再大的秘密也不是秘密了。
“什么稀罕事,說來聽聽。”陸太太又安然坐下,背靠著大樹翻起書來。
“奴婢終于知道那丫頭為何巴巴地跟了咱們來了。”
陸太太翻書的手頓了頓,她不可置信抬頭看羅媽媽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那丫頭親口告訴奴婢的。”羅媽媽激動極了。
陸太太雖然不相信羅媽媽,但還是聽她說下去。
“那丫頭說她喜歡少爺!”
陸景勝恰好提了一簍子魚走過來,聽到羅媽媽的話差點栽倒。好在及時穩住,且沒有發出聲音。
陸太太嗤一笑,繼續看書。
羅媽媽興致勃勃卻換來陸太太這樣的態度,羅媽媽有些意興闌珊。
“太太,是真的,奴婢沒有亂說,就在剛才,我在廚房做飯,那丫頭親口告訴我的。”羅媽媽努力說服陸太太。
陸太太給了她一個呵呵的笑容:“你為了套這句話沒少下工夫啊。”
羅媽媽駑鈍自然聽不出陸太太話里的含義,只當陸太太是夸她呢。
“太太,那你說,現在該怎么辦吶?那丫頭只是個丫頭,我們少爺可是少爺,她那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如何配得?”
羅媽媽絮絮叨叨。
陸景勝抬頭看看周圍的青山秀水,心里嘆口氣。
現在,少爺可不是少爺,只是個村夫而已。
尹府的大門緊閉著,門口那兩尊金塑的獅子從未有過的陰沉。
一個白衣女子和一個青衣丫鬟佇立在兩尊金獅子之間。
四維都是尹府的黑衣保鏢,面無表情,腰背挺直。
大門打開,祖榮從內走了出來。
白衣女子和青衣丫鬟急忙要上前,可是兩個黑衣保鏢立刻伸手攔住了她們,她們的腳連尹府的臺階都上不去。
祖榮站在臺階上,帶著倨傲,下巴微抬,敵視著主仆二人,冷聲道:“我家老爺說了,你們來多少趟都沒用,尹府的大門不會再為你們開了!”
他不是在說笑,這已經是白若洢被拒第一百次了。
自從那次摔傷之后,袁弘德策馬送回尹湘湘,白若洢就再沒能見到尹湘湘的面。
“祖榮叔,你能告訴我湘湘她怎么樣了嗎?”白若洢臉上寫滿擔憂。
祖榮卻是冷冰冰的態度:“這個不勞你擔心,你快點走吧,不然我們尹府的保鏢可是不會憐香惜玉的!”
祖榮說著轉身進去,大門又被關上,四維的保鏢虎視眈眈看著白若洢。
“小姐,咱們回去吧。”青蕾勸道。
白若洢點點頭,扶著青蕾的手蹣跚離去。
日頭底下,她的步子一瘸一拐的……
郁琬蹲身在廚房里洗碗,喜伯走進來,將托盤的碗輕輕放在她腳邊,看她的眼光里帶著笑意又帶著一絲怪異。
“喜伯,你干嘛這樣看著我?”郁琬不解問道。
“沒,沒什么……”喜伯好笑地笑著,然后顛顛地走了。
羽墨又進來。
“少爺的碗。”他說。
“擱這兒吧,我一并洗。”郁琬頭也不抬。
“郁琬,一并洗是不是其實也是不一樣的,你是不是將少爺用過的碗洗得特別干凈?”
聽到羽墨的問話,郁琬抬起頭,看見羽墨一臉怪怪的笑容。
“羽墨,你吃錯藥了?笑成這樣。”
“你還沒回答我話呢。”羽墨道。
“你什么意思,都是碗,我干嘛要洗得特別干凈?”郁琬不解。
“因為是少爺用過的碗哪,”羽墨嘿嘿笑道,“郁琬,你不會講少爺用過的碗先舔一遍才洗吧?”
郁琬一頭黑線。
今天這些人都怎么了,說壞怪里怪氣的。
“羽墨,滾出去!”門口想起陸景勝聲音,羽墨立馬乖乖滾出去了。
陸景勝走了進來,郁琬起身見禮:“少爺。”
“郁琬,”陸景勝揉揉鼻頭,很不好意思問道,“你不會真的那樣吧?”
“什么啊?”郁琬更加一頭霧水。
“將我的碗先舔一遍再洗。”
郁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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