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一個人帶不了多少東西,她送幾家就得再回家來拿,順便歇息喝口水,她進黃氏屋時正好聽到她們在說楊家.當時便嘆氣:“你們還不知道吧,楊家那十兩銀子早花完了,他們又把他家二姑娘給賣了。”
“真的?!”黃氏雖罵楊家不是東西,但真沒想到他們能繼續狠下去。
“楊家小兒子和秀姐兒說的,對了,你曲大姐姐說歡迎你隨時去找她玩。”尤氏后一句是和夏百合說的,曲家大姑娘是第一個聽到夏百合回來當下便表示善意的,尤氏當然立馬便回來告訴。
于是夏百合也明白了,曲大姑娘的女兒小名是秀姐兒,不過楊家到底有幾個女兒,能讓他們一賣再賣的?
尤氏匆匆說了幾句就走人,又過了一會兒夏伯洗帶著南灣專業盤炕的工匠回來了。
“二嬸,三姑姑,”丫丫不但是自己過來的,還帶了一個夏百合不認識的小姑娘,“云姑說來找我玩,我可以帶她去看砌炕嗎?”
叫云姑的小姑娘眉清目秀,乖巧的樣子挺招人疼的,她也挺懂禮貌的,一進屋便向黃氏和夏百合行禮:“見過二嬸,三姑姑,我娘讓我謝謝三姑姑特意帶給我和哥哥姐姐的點心。”
“云姐兒總是這么懂事。”黃氏很喜歡云姑的笑道。
幸好黃氏先開口,夏百合才沒按著丫丫的話喊人家云姑:“云姐兒不必多禮,你娘親他們一切可好?”
可憐夏百合一個也不認識,當然更不會“特意”給誰帶點心,估計是尤氏為她揚好名,而云姑她娘也是讓女兒來表達善意,以示他們家不在意夏百合“棄婦”的身份。
“三姑姑,您和我們一塊去看砌炕嗎?這里人砌炕可好玩了。”丫丫歡喜著急的說道,她們迫不及待想看熱鬧,而有三姑姑在,她爹才不會讓她們走開。
“你三姑姑是大姑娘,她要出去見那些人得帶著帷帽,你要她陪你去看熱鬧,先把帷帽拿來。”黃氏這是在提醒丫丫,夏百合是不能拋頭露面的。
丫丫是夏家堅持按大戶人家規矩教育的,她雖然因為小,很多規矩并沒老實照做,但她是懂規矩的,當下小臉露出失望:“三姑姑您還是別去了,不然爹更得訓我了。”可是她帶云姑來之前是說好有熱鬧看的,她對朋友得失信了。
“我也沒空去看人家干活,我還得去撿出驅蟲的草藥,所以丫丫你真的替我去將帷帽拿來,還有,你要不要和云姑看我弄草藥?”家里來了干活的男人,她不能拋頭露面,豈不是連黃氏這屋子都不能出了,夏百合可閑不住。
“好啊!”丫丫重新容光煥發,拉著云姑出屋,“云姑你知道嗎?我三姑姑醫術可神了,她一碗熱面條就治愈了桂姐兒的重風寒呢!”
“云姐兒太老實,丫丫又太活潑,大嫂和葉家嫂子都為自家孩子頭疼,心想讓兩個孩子玩一起中和一下,但現在看來,云姐兒是管不了丫丫的。”黃氏有些無奈的笑道,丫丫小時候活潑些還沒關系,但要大了再這樣,于她的親事有礙。
夏百合笑笑起身:“二嫂你歇著,我去整理我帶過來的藥材,順便看著點丫丫和云姐兒。”她可不知道葉家嫂子是誰,再說下去可不行。
說配藥也不是借口,夏百合昨天看夏侯父子滿面是紅包的時候,就計劃弄些驅蚊蟲的藥來,她在康關城時也考慮到盛夏蚊蟲多,是準備好了的。
夏百合到了門口,丫丫正好拿出帷帽飛快的跑回來:“三姑姑您怎么知道我這時候回來的?”丫丫還沒推門門就開了。
“因為我聽到你往回跑啊,”夏百合帶上帷帽拉著丫丫往院子里走,“弟弟在睡覺,我們出來進去太頻繁,是會吵醒他的。”
丫丫“哦”了一聲,腳步放輕許多,向立在院里的云姑招手說話的聲音也輕了許多:“云姑,云姑,我們看三姑姑弄草藥要輕輕的,我弟弟在睡覺呢。”
云姑本來就是特別老實的孩子,丫丫跑著去拿帷帽她就乖乖站院子里等——她在自己家都不會跑跑跳跳,何況是在別人家。
丫丫招手叫她,云姑才輕輕的走過去,她到底還是小孩子,對夏百合配藥是感興趣的,再說西溪這里實在沒什么能讓孩子玩耍的。
從江東帶來的藥材專門堆在一間房里,離夏百合選好要住的那間正好是隔壁,她們進去左邊的這間,能很清楚的聽到右邊亂七八糟各種聲音響得正歡。
“我再問一遍,你們確實不要煙道?那將來盤的炕不熱我可不擔責任的?”說話的人年紀不小,聲音不是那么清脆,但一字一句很大聲。
本來不打算理盤炕事的夏百合專心聽了起來,說話的人不是肺有毛病就是嗓子不好,這人是誰,和夏家熟不熟?
“之前的房子怎么來,現在便怎么來,袁師傅以前不是給我們家砌過炕嗎?您忘了嗎?”說話始終平和的是夏伯洗。
“我沒忘,你們一村的外地人,人人把盤炕說成是砌炕,而且我還記得,你們家五間房住人,卻只有老人和產婦的屋子連了煙道,我上回也和你們說了,只有煙道連到廚房,冬天燒火才暖和,不然這炕始終是涼的,別說孩子了,大人也受不了的,我們這里一旦下雪會有幾尺厚,全憑燒熱的炕才能取暖!”
夏百合聽明白了,說話的人是干活的工匠,聽著這人不錯,把該交代的都交代了,在沒有暖氣的時代,北方的屋子里燒炕是很好的取暖方法,這個能不省最好不省。
夏伯洗更明白,他找來的袁師傅是周圍四個村子唯一會盤炕的,聽說是祖傳的手藝,祖祖輩輩都靠這個吃飯,之所以一家獨大,是因為他們袁家不但炕盤得好,人也實在,他家干活會主動根據每家房子的情況來設計,盤的炕保證燒得暖和還不會堵煙道,一盤炕能用上十幾年不塌不壞的。
他們犯官初來西溪,望著破破爛爛的院子沒一個會收拾的,大家都是在地上鋪點什么就湊合著躺下,當然也有還帶點錢的,想著去買一張床來,結果打聽了才知道,江北這里戶戶睡的都是炕,買床只有去縣城,價錢貴得嚇死人不說,誰給你運到十里遠的村子去?
還多虧肖尚書和溫學士這些住在北潭的,他們雖有村長管轄,但北潭的村長人真不錯,是他教他們怎么收拾屋子,給他們找修繕的匠人,然后肖尚書他們又指點西溪的同僚,大家才勉強有個像樣的住處。
夏家當初正是因為沒錢,才可著老人和產婦來,可現在他們有些錢了,又快過冬了,最重要的是這間屋子是給夏百合住的,夏伯洗哪忍心再苦著妹妹。
“多謝袁師傅提醒,要不是袁師傅再三詳細的說明,我還真忽略了這間屋子不同于我們夫妻住的,還請袁師傅盡心竭力,一定要盤好,讓我家人能安穩過冬。”夏伯洗沖袁師傅作揖道謝。
“……你們讀書人總這么客氣,謝什么,我們干活的當然得和主人家說清了……”本來說起盤炕頭頭是道的袁師傅,面對答謝的夏伯洗倒有點手足無措了。
夏百合在隔壁聽著卻皺皺眉,“這間屋子不同于我們夫妻住的”,大哥大嫂的屋子沒設煙道嗎?
“丫丫,你爹娘的屋子沒煙道通向廚房?”夏百合低聲問小侄女。
丫丫茫然的反問:“三姑姑,什么是煙道啊?”
“……算了,你叫你爹來吧。”小姑娘傳話傳不清的,夏百合還是決定和夏伯洗當面說。
夏伯洗之前沒注意夏百合她們進了隔壁的屋子,聽丫丫說三姑姑叫他過去,還以為夏百合對自己的房間有什么要求,結果夏百合卻問他們夫妻的房間有沒有煙道。
不設煙道,炕就是張普通的床,而且它還不如床是有四個腳支持著離地,磚塊冬天不熏熱了可是又涼又潮的,對人身體不利……夏百合前世家里住的是南方,家里有空調,她并不完全了解盤炕的優缺點,但簡單幾句哄著夏伯洗還是行的。
“等冬天了,式明可以和爺爺住,丫丫可以和我住,大哥是不是這樣考慮的,就打算省些錢,然后委屈你們夫妻二人?可你們是長房長子長媳,身子骨壞了誰支撐這個家?以前沒錢是沒辦法,但現在還是趁這次盤炕,把你們屋子也按好煙道,到時候兩個孩子也可以跟你們住。”
夏百合本來不想太過問夏家的事,可看夏家人有錢還這么省,拿自己身體不當回事,她實在是看不慣的,原主臨終前為什么還惦記身上藏的巨款,不就是希望它們能回到親人手里,幫助夏家人挺過難關嗎?
“我聽三妹妹的……”夏伯洗想了想同意了,他雖然不知道尤氏為了省吃儉用多委屈,但妻子瘦了多少他怎么可能不清楚,他也不想讓尤氏多受罪的。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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