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給兒女出聘禮出嫁妝,在夏侯和無數古代人心中,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事,他做夢都沒想過有天會因為生活困難去花女兒的嫁妝銀子,動了一二百兩他心里已經沉甸甸的了,要是讓他用女兒的嫁妝大吃大喝,他還不如一頭撞死!
觀念不同啊!夏百合心里惋惜又沒勸成,但也替原主高興,畢竟也有古代人將女兒或妹妹賣了換錢的呢,夏家連原主的嫁妝都舍不得動,不也證明他們對原主真心的好,沒枉費原主臨終還惦記他們嗎?
“好,先不說那筆錢,可家里幾口人吃什么用什么,光那幾畝地夠嗎?女兒也不是非要往山里面走,就是打算在式明撿柴禾的附近看看,要是有草藥可以讓大哥二哥拿去縣城里賣,多少能填補些家用?”錢的事可以緩一緩,但要她從此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日子,夏百合做不到,她得為自己爭取行動自由。
要是還在京城夏家仍是太傅,夏家三小姐說想去山里,那非得是陽光明媚的踏青好日子,不但得幾十個下人陪著,她兩個嫂子也得跟著,還可能再邀上三五官家千金,浩浩蕩蕩的方能出行,至于說采藥?這理由能出口嗎?
可現在的夏家是真不能回想當年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夏百合一再說家里的困難,夏侯還真被她說動了,是啊,采藥能換錢,只要三丫頭去一回,采些可賣錢的,下回大可讓她兩個哥哥照樣子采嘛!
只是去一回教他們該采什么樣的,又不是讓小女兒常時間干活,夏侯尋思著終于松口了。
只要夏侯同意,夏家其他人也說不出反對的話來,只是夏家大哥和二哥面對夏百合很不好意思,仿佛沒能讓妹妹在家里養著,是他們欠了她的。
“不單是夏家,整個西溪就沒有哪家是讓女人下地干活的,不過送飯到田間還是可以的。s”尤氏提醒不懂莊稼人規矩的夏百合,不要往地里踩。
“我就去山腳瞧瞧。”夏百合得慶幸沒有不讓女人進山的規矩。
夏百合注意過了,尤氏出門送東西是帶著帷帽的,袁師傅來家干活,黃氏還讓丫丫先給她拿帷帽再許她出屋,所以她要進山,行頭里是少不了帷帽的。
“這里就是我們夏家的地,式明你帶你三姑姑進山,注意不要走遠了。”夏侯慶幸他們家的田地正好在山腳下,而且不與旁人家的地連著,沒誰注意到夏家多了個人過來。
夏百合則先看那分給夏家的四畝地,苞米,白菜,大蔥,蘿卜,夏家還挺厲害,居然每畝地種的還不一樣,可惜的是每畝地的農作物長的都不好,又小又不精神。
是分的地不好,還是夏家種菜的水平不行?夏百合記得尤氏的提醒沒下地里去細看,她乖乖的和夏式明往山里走。
這幾畝地還真是屬于山腳下的,往山那邊走了兩百多米,夏百合回頭還能看到田地里的夏侯父子時,夏式明已經開始低頭尋找枯樹枝了。
夏百合則又往山里望了望,前方再走上五百米是片林子,林子大概有個四五百平方米的面積,再往前全是密集的綠,應該屬于往大山深處走的路了。
“三姑姑,這里有草藥嗎?”夏式明是明白草藥比柴禾值錢的,他希望自己能學會采藥,為家里盡量減輕負擔。
“有的,不過我們不著急采藥,式明你能讓三姑姑為你診脈嗎?”夏百合走到夏式明身邊。
夏式明臉色頓時變了,慌張得很:“三姑姑我沒事的……不用了……”
“我回家已經兩天,嗯,加今天是第三天,頭一天大家都說你的病快好了,我就當你快好了,可這三天我沒見你吃過一次藥,我問大嫂,她說你不喜歡吃藥,一吃就想吐,你說你不用吃藥也快好了,她才停了藥,而我特意要來你的藥方看,開的是補氣血的藥,大嫂說你沒進城看過,是大哥向藥鋪的郎中轉述你的癥狀,郎中以為你是因為家庭變化傷心傷身,才開的藥。”
“家里的藥已經吃完了,昨天二哥進城,我卻沒讓他給你帶藥,不是因為我和你娘一樣信你吃不得藥,不吃藥也能好,我是因為藥方根本不對癥才不打算繼續抓的,而你不吃,也是因為你知道你得的是什么病,藥不對癥吧?”
夏百合刻意緩緩說道,而她越說夏式明頭垂得越低,再后來她都擔心這孩子會挖坑把自己埋了!
怎么辦?她根本沒給孩子當知心姐姐的經驗,她家小侄子要敢鬧,都是大包子用武力鎮壓的,而且她那小侄子雖然是熊孩子但最會看人臉色了,更不會藏著沉甸甸的心事。
“……三姑姑……您能看出來……”好在原主對于夏式明來說就是知心姐姐的存在,他許多對爹娘都不敢說的話,卻愿意告訴三姑姑。
“我看出來你得的是什么病,但只怕你自己還不知道。”看夏式明愿意說,夏百合當然不會錯過這次機會。
她這話卻讓夏式明聽不懂了,他呆呆的看著她。
這孩子臉都瘦得要脫形了,夏百合拍拍他:“你可以三五天說病情好轉不用吃藥,但時間長了呢?你認為全家人會對你視而不見,看不出你一天比一天瘦?”
夏式明又把頭低下來,身上他可以多穿衣服掩飾,但臉呢?
“你咳嗽,有時會胸口疼,低熱,睡著再醒后身上是又濕又涼,還有痰,我問你,你吐的痰是不是鐵銹色的,你怎么處理了?”夏百合盡量讓自己問的不要太嚴肅。
她問的夏式明大概全能聽懂,明明三姑姑這三天和他接觸不多啊,尤其是晚上,三姑姑居然連他會因為出汗難受醒了都清楚!
夏式明還小,沒把夏百合往“料事如神”上想,他想的是三姑姑果然最關心他!他大著膽子問:“是鐵銹色?不是血嗎?”
“不是。”夏百合不想嚇壞他,“你怎么處理的?”
“燒了,用草紙包著悄悄燒掉……”他怕家人看到他吐血再為他花錢,對會暴露的當然要“毀尸滅跡”了。
燒了好,對病菌燒掉是比掩埋更好的辦法,“不錯,做得對,”夏百合再拍拍他以示表揚,“那現在你可以告訴三姑姑,你是怎么得病的吧?”
“……”居然會被稱贊,夏式明太吃驚了,但心里忽然勇氣上漲,說不定三姑姑真的不會怪他呢?!“三姑姑,您能替我保密嗎?”
“當然,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等進山了才給你治病?”夏百合就是看出這孩子還有心病,才沒在家給他問診的。
多虧夏百合的細心,更多虧原主的信譽一貫良好,夏式明終于撤下心防:“我們當剛來西溪時,家里養了兩只羊的……”
原來夏家是被抄家入獄,一家人身無分文,但尤氏和黃氏的娘家沒事,她們也是富貴人家,女兒出事娘家人怎么也會來看看,悄悄塞些銀子,也正是靠這些錢,夏家去江北的路上沒太受罪,到了江北西溪的住地,還能置辦點家具。
因為黃氏是大著肚子過來的,有經驗的好心人就提醒夏家,讓他們有錢可以買幾只羊,買幾只雞,這樣將來孩子有羊奶喝,產婦有雞蛋吃,比在外面買零的合算多了。
尤氏生了兩個孩子是有經驗的,她正擔心黃氏會沒力氣生產,就是能順產也怕奶水不夠,又聽說地里有蟲山間有草,在這里養雞放羊幾乎是不花錢的,于是買了兩只羊兩只雞。
女人不下地是昌隆縣這一帶的風俗,夏家成年的男人要種田,放羊和挖蟲的活自然交給了八歲的夏式明,他每天和爺爺他們一塊出去,帶著兩只羊找青草茂盛的地方,然后拿罐子去挖蟲子,等爺爺他們干完活一塊回家。
夏家自落魄以來,伙食就變得很差,就是稍微攢了點好吃的,也要專供懷孕的黃氏,八歲的夏式明正在長身體的時候,他每一天都吃不飽,每一天都看著羊和雞能飽飽的吃草吃蟲,真恨不得自己也變成雞或羊!
那天夏式明到了右邊的山腳下,正處在夏家種田的人看不到的反方向,他坐在溪邊呆呆的,因為肚子餓的關系他實在不想再走動了,結果他無意識的望到小溪里居然有小魚小蝦小螃蟹之類的東西!
夏式明忽然想起他曾經的小廝和他說過,村里的孩子常去溪邊或河邊抓魚吃,那這些是不是也能吃!
餓極了的夏式明還真從溪里撈出一些魚蝦,更讓他覺得幸運的是,早晨他幫娘親生火,火折子讓他順手放自己兜里了,他匆匆忙忙的找了一些樹葉枯枝,把魚蝦裹住燒了一會兒,也沒管熟沒熟,放嘴里便匆忙的咽下肚。
那么點小魚蝦哪能吃飽,夏式明還想再去撈,可他一起身忽然發現少了什么,羊呢?!
兩只羊就這么丟了,無論夏家人怎么找也找不到,爺爺和爹爹頭回對他發脾氣,娘也怨他不小心,見此情況,夏式明哪敢說他是饞的獨自吃東西,他只說他去挖蟲子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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