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箬收了太醫院薛景為徒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季家,眾人皆嘩然。
方云家的對二老夫人道:“五娘子難不成想做個唐寶玥?”
唐寶玥是前朝的女子,她的丈夫沉迷道術,整日不務正業,只管煉丹。唐寶玥多次規勸未果,便跟她丈夫爭著煉丹,最后收了好多弟子,被人稱為唐神仙,一時之間風頭無兩。
只是她的下場很不好,本朝太祖奪得江山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處斬了這位唐神仙。說她不知相夫教子,只知愚弄百姓,實乃婦女惡之典范。
醫術和煉丹之術有著天壤地別的差距,方云家的把季箬比做唐寶玥,只因心里對她厭惡至極。
二老夫人冷哼道:“當今圣上身體虛弱,她這是還沒坐上鳳座就往太醫院培植自己的眼線了。薛景拜她為師,只怕不是他自己的意思,而是他爹薛明山的意思。”
方云家的有些不解:“五娘子才回來多久?怎么跟太醫院的副院正搭上關系了?”
二老夫人道:“只要有心,這又是什么難事嗎?薛明山想再往上面爬一級,她想了解當今圣上的身體狀況,不就一拍即合了?只可惜她到底是年輕,不知道當今圣上的身體狀況只有十二樓的人心里清楚。”
“老夫人,那現在我們怎么辦?”方云家的問道。
二老夫人吃驚之后,就冷靜下來,臉上帶著嘲弄:“且等著看吧,季箮這個時候回來,不可能對那個位置沒有意思。等她們姐妹二人狗咬狗一嘴毛等時候……”
后面的話她沒有繼續說下去,方云家的卻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四夫人也聽說了這件事,她雖然覺得事情生得有些突兀,卻沒有說什么。倒是她的奶娘,對這件事很有看法。
“那薛太醫是咱們四房得罪過的人,五娘子醫術好,想收徒,收誰不行?偏要收那薛景!如今咱們七娘子名聲不好聽了,她若是肯教七娘子一雙杏林手,七娘子就算不進宮做皇后,嫁的男人也不會太差。七娘子現在又何至于鬧著要去寺廟里住幾年!”
四夫人皺了皺眉:“五娘子沒有義務教毓姐兒醫術。”
奶娘撇撇嘴:“外人都能教,自己的妹妹為什么不能教?”
“媽媽,這件事不要說了。五娘子是咱們四房的恩人,說這種話豈不是忘恩負義!”四夫人想了想,道,“你陪我一起去見大嫂,三房最近小動作頻繁,我得去給大嫂提個醒。”
“也好。”奶娘點點頭,“跟大夫人搞好了關系,大夫人總不能看著七娘子不管!她可是丞相夫人,她有心了,七娘子的日子就好過了。”
這次四夫人沒有反駁奶娘的話。
臨夏送薛景出門之后,就去了季冉氏身邊,將事情從頭到尾細說了一遍。
季冉氏雖然意外,卻沒有不悅的意思,她點了點頭,道:“阿箬年紀不小了,以她的本事,本就不是困于后宅方寸之地的女子。隨她喜歡吧。”
自從季箬第一次開口跟她說想跟杜笙學兵法謀略,她就知道自己這個女兒不會是池魚,就跟當初的季箮一樣。
不,比當年的季箮更甚一籌。
第二天一大早,杜笙就進了府。
照例是在明軒堂授課。
季箮季箬姐妹二人梳洗著裝之后同時從錦桐院走出來。
前來接人的季冉氏不由得失笑:“不愧是雙生姐妹。”
然后又問季箬:“腳踝怎么樣了?”
季箬走給她看了看:“已經沒事了。”
一行人前往明軒堂,杜笙一襲青衫,已經等在那里了。
季箬掃了眼杜笙,只見他頭只挽了一半,另一半隨意披散著,四十多歲的年紀看起來卻面如冠玉,下巴上蓄著長須,頗有魏晉名士之風。
可他眼睛藏鋒臥銳,五官線條深邃,看起來不像名士,更像謀士。
甚至一點兒都不像季冉氏口中那個走投無路的清客。
季冉氏讓季箮和季箬跟杜笙見禮,杜笙受了季箬的,在季箮行禮的時候卻稍微側了側身。
等季冉氏安頓好兩個女兒準備離開時,杜笙突兀的開口了:“杜某人只教一個學生。”
眾人臉色一變,都看向季箬,季冉氏沉著臉質問杜笙:“杜先生這是什么話?昨日我來見你,問你是否愿意教導季箬,你可是答應了的。”
“我說的是她,我不教的。”杜笙的手指避過季箬,指在了季箮身上。
眾人愕然,季冉氏也沒想到這一茬,她瞪大了眼睛:“那可是箮姐兒!”
杜笙點頭,臉上帶著桀驁之色:“我知道她是杜箮,我不教她。”
“你怎么能不教箮姐兒?當初你就是箮姐兒的先生!”季冉氏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她一直以為當初杜笙和季箮師生二人相處得很好的。
不然當初杜笙也不會拒絕教導季景同了。
“帶她走吧。”杜笙有些不耐煩了,“不要耽擱了我講課……當年我能教的,都教給季箮了。”
季箮還是第一次被人這么嫌棄,尤其是在有季箬做對比的情況下,半是真的委屈,半是想要季冉氏教訓杜笙,紅了眼睛,盈盈欲泣。
季冉氏看了心疼得不行,她解釋道:“箮姐兒都失憶了。”
“又不是我叫她失憶的。”他吹胡子瞪眼睛,沖著季箮道,“快走快走,要是留下來,別怪我先罰你抄十遍《行軍策》。”
“你……”季冉氏氣結,正要開口說要么兩個一起教,要么季府要不起這樣的清客了,就見季箮忽然改變了主意,拉著她的袖子道,“娘,我不想學這個了,我們回去吧!”
直到人走了,季箬還有些愕然,季箮怎么會這么容易就被嚇跑了?按照她的性子,不管她喜不喜歡跟著杜笙學習兵法謀略,都會大鬧一場,讓她也學不成才是。
她怎么就走了?
杜笙擺擺手,吩咐丫鬟們去門口等著,就開始了授課。
先生授課之前,慣例是要跟學生講一遍自己的規矩的。季箬正等著杜笙講他的規矩,就聽到杜笙問了一句:“《六韜》里面太公曰:凡用賞者貴信,用罰者貴必。你怎么理解貴信和貴必?”
就仿佛他們昨日才講了一課,今日接著講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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