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牛完全聽不下去了,想想自己結婚前像個二愣子追在羅桂芬后頭就后悔不迭,現在想想自己簡直就是個傻蛋。
羅桂芬被王鐵柱推得一趔趄,跌倒在地上,索性放開聲哭出來了。
李翠花早就翻過身背對著他們,懶得看他們一群狗咬狗,這會兒羅桂芬哇哇大哭吵得她不安寧,女人轉過來,坐起身,直著脖子腰桿特別僵硬道:“能不能滾,在這兒哭喪呢,我還死!”
“你快滾!”
王鐵柱一看李翠花動氣了,麻溜兒拎起羅桂芬往門外拖,羅桂芬不走,兩只手扒著地上無奈沒有啥可扒住的,就被他像拖死狗一樣的拖出去。
“你放開我,王鐵柱,你個慫蛋,放開我!”
“大牛哥,快救我,大牛哥!”
羅桂芬哭得梨花帶雨,張大牛看也不看往外走。
王鐵柱直接把羅桂芬丟在門外,進門就對李翠花跪下:“翠花,我錯了!”
他這回是真悔改了,羅桂芬這個賤人,根本就是個人盡可夫的賤貨,自己居然為了她,跟自己媳婦兒動手,太糊涂了。
頂多睡睡就算完,為了她開罪自己老爹和媳婦兒,糊涂
李翠花眼底閃過一絲嘲諷,慢慢躺下去,保持脖子僵硬的姿勢,閉上眼:“我睡覺了,找個時間出院吧,住院貴。”
那筆錢,她是要還給白薇薇的。
能少花點則少花點。
傍晚,天邊一抹殘陽如血。
病房里,李翠花疊好病號服,脖子上的鋼板還未取下來,后頭跟著王鐵柱,肩上背著大包小包。
夫妻倆就跟從前一樣,可分明不一樣了。
從醫院大門走出來,王鐵柱整個人就像做了一場大夢一樣,好像這半年來的飛黃騰達都是一場虛的,啥都是假的,只有自己媳婦兒跟村里的家是真的。
他整個人空落落,就跟黃粱一夢里的書生一樣,恨不得去刨螞蟻洞,看看究竟是真是假。
可是再懊悔,心底還是有一點幻想,要是真的,該多好。
在部隊一步步升,睡完羅桂芬再去城,甚至更高的城市睡更多漂亮女人。
等穩定下來了,跟高峰儀一樣,娶個領導家的閨女。
一定不能比白薇薇差,要美麗善良純潔一心一意想著自己孝順自己父母。
然而現實就像是一把殘忍的剪刀,把那層虛無的罩衣給剪開了,露出丑陋的肌膚紋理。
腐朽的生活宛若一身爛肉,他幾乎已經聞到了今后生活流膿般的惡臭。
面朝黃土背朝天,從早到晚累死累活,還養不活一家子。
王鐵柱完了!
一行白衣護士和醫生抬著擔架跑進來,后頭跟著一群慌慌張張的人,再就是一男一女。
男的臉上布滿風霜,白發隱隱約約現出來,早已脫下那身威風凜凜的軍裝,可是王鐵柱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那是祁政委!
前任政委,他咋在這里?
看他旁邊那個女的,長得蠻不錯,比村里最好看的羅桂芬姿色還要好些,嬌嬌艷艷的,一身黑白格子短袖九分褲,就扎著一根辮子,素凈得狠還是掩飾不住嬌生慣養大的氣質。
一看就是個好人家長大的閨女。
再仔細看看,跟祁政委還有幾分像,估摸著就是他女兒吧?
王鐵柱瞇了瞇眼,這到底是咋回事?
李翠花看那擔架上頭蓋著的女人大約是個中年婦女,血沿路在滴,止都止不住,估摸著是快不行了。
也不曉得幾天前自己是不是這么被抬進來的。
顧建設從后面跑進來,氣喘吁吁地喘大氣,還是忍住呼吸大步朝祁艷紅走過去:“艷紅,你媽沒事吧”
“顧營長。”
李翠花脫口而出,她都半年沒在大院兒見過他了,不是說得到進修名額,上京城軍校了嗎?
顧建設和祁艷紅一起朝這邊看過來,“嫂子。”
“這是?”
李翠花從前因為白薇薇的緣故,常常見到顧建設,也說幾句話來著。
“沒事,嫂子,你別操心,回去吧。”
顧建設不愿到處去講祁家的事兒。
李翠花點頭:“哦,那好,你們當心,我先走了。”
王鐵柱臉色沉下來,哼,從前兄弟相稱的戰友,如今居然當沒看到自己的。
顧建設的確是不大想理會王鐵柱,他跟從前的戰友還有聯系,比方說老羅老齊。
王鐵柱變成了個啥樣子,他一清二楚,再說了,當初王鐵柱陰過高峰儀,他也知道。
這種事情都做了,還有啥好搭理的,不打一頓就算不錯了。
“翠花,你先回去,我去看看建設家出啥事了。”
王鐵柱叮囑了一聲,轉身要回去看個究竟。
李翠花眼珠子微轉,點頭:“嗯。”
她現在根本不想理會王鐵柱任何破事,更加不會為了阻止他干壞事跟他撕破臉皮。
不過……顧建設是白薇薇和高峰儀的朋友,自己還是得幫一把。
抱著這個心理,兩個小時后她回到村里,麻溜兒去了高家。
高峰儀和白薇薇聽完,都以為顧建設的母親出了啥事,火急火燎的往醫院趕。
倆人在車上都不約而同的嘆氣,真是心累,打從回來這些天,就往醫院跑個沒完了,回回都往醫院跑。
今年是不是犯小人?
醫院里,祁艷紅哭成了淚人。
顧建設拼命安慰她,咋也安慰不好。
到最后醫生從病房里出來,垂頭喪氣,“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進去見病人最后一面吧。”
祁艷紅幾乎快暈過去,幸好被顧建設接住。
祈父叫倆人一起趕緊進去,一進病房里,看見從前精神健談的祁母躺在床上,毫無聲息父女倆忍不住眼淚都落下來。
“媽……”
祁艷紅哭得大聲。
原本冰冷的身體忽然間有了感應似的,那一雙癲狂失神的眼睜開,看了看自己女兒,再看了一眼身邊的男人,手指忽然間有了力氣一樣,枯木逢春猶再發一樣的,將祁艷紅的手和顧建設的手拉扯到一起。
“媽!”祁艷紅尖叫一聲,以為老天爺有眼,母親復活了。
誰知,下一秒,女人如一顆枯萎的樹一樣,迅速漸進死亡!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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