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要爸爸，小紅的爸爸禮拜天會帶她出去玩，每天下班都給她帶好吃的，我也要爸爸！”

小姑娘沒有哭，只是用撒嬌的軟孺的語調在重復著一句話，她要爸爸。

藺婷婷忽然抱住她，泣不成聲，幾乎已經無法再控制自己的心情。

今天這一天的心情……

那個男大夫叫季常，是廣州人，1980年一聽說深圳被批為特區就來這里開了家小診所。

藺婷婷平日里話不多，唯一多說的一點，都是對他說的。

她半夜跑上來借電話，季常略微有點尷尬。

這個時候座機還未普及，但是季常早早就牽了一根電話線，跟這片出租屋總主管處同牽的一根，一年花費還是比較大，主要是攤派多，但是季常也不曉得牽著一根電話線跟家里哪個人打電話，這么舍得錢。

他匆匆把亂糟糟的衣物收拾了一通，又穿好衣服，梳了梳頭發，這才打開門。

藺婷婷站在門外邊，目光黯然又帶著一縷激動。

“謝謝，季常。”

季常搖了搖頭：“跟我還說這么干嘛。”

藺婷婷撥通了鄂省m城那個需要加外地省區前綴數字號的電話號碼，她不曉得在心里默念過多少遍。

可是良久，電話還是沒有人接。

她沮喪地掛上電話。

季常望了望她的神色，頗有幾分失望：“你這是在給雯雯爸爸打？”

藺婷婷點頭，又搖頭。

季常看她這個糾結樣子就來氣。

“你別這么優柔寡斷，婷婷，要打就真的打，你這么大半夜的打給誰誰也不會接！你要是真的想打給他，你就明天十點半打一個！”

“再接不通，下午兩年半打一個，三點半打一個，四點半打一個！”

季常一口氣把工作時間點全說出來。

實則，陸少東要是在辦公室，啥時候打都接的到。

藺婷婷遲疑了半秒，躊躇著點了一下頭。

白薇薇抱著孩子躺在帳子里，腦海中，藺婷婷那張臉怎么都揮散不去。

她總覺得藺婷婷有什么秘密瞞著自己，在她和高峰儀回到家里過年的那段時間，她跟陸少東之間到底發生什么？

張臘梅是第二天來找她的，找她的時候，特地問了一句：“薇薇，孩子好了沒有？”

白薇薇點頭，抱著孩子安撫了一陣兒：“好多了，沒啥事。”

“哦，那就好。”

張臘梅臉上心虛和愧疚一陣一陣的。

她可沒有夏桂那個狠毒心腸，這種事情當然還是會有點歉意的。

“下回，咱們再也不干這種糊涂事了，你看，我家革新在家也不舒服呢，鬧了幾次肚子。”

白薇薇勾唇：“鬧肚子了？鬧肚子可要當心著點兒，嫂子你給他睡覺的時候搭一塊布蓋著，免得著涼，這里溫差大，白天夜里兩個溫度。”

她一副很關心李革新的態度，讓張臘梅更加愧疚。

倆人寒暄了一陣兒，就講到了找活兒干這事兒上。

“妹子，你看哈，水生就那個補貼，現在是夠我和孩子的吃喝，以后就不知道夠不夠了。”

“我就是想等孩子大點兒了，出去找個活兒干，你見多識廣，你給相看，在這種大城市，啥活兒適合我。”

張臘梅眨了眨眼，特意坐直了，讓白薇薇看個清楚。

白薇薇裝作不曉得的樣子：“這我也不知道，我自己都想找活兒干呢，深圳跟m城差別太大了，不是一點半點的，這里發達了許多。”

她半是推脫，半是認真的。

張臘梅擺明了想跟著她出去一起干活兒，可是白薇薇才不愿意帶著她。

話說回來，自己好歹也有張zy廣播電視大學的文憑，想要找個工作，在剛剛改革開放這個年代，簡直太容易

不光找到的是好差事，還是金飯碗，這個年代的大學生有多值錢，一般人都想象不到。

像縣城重點高中那個文憑，當時在廣東這邊明碼標價600月薪一個月！

要知道那個時候小學一年學費只要十塊錢……

白薇薇這個黃金文憑，拿到哪里都是一張通行證，不過帶上張臘梅嘛，絕不可能！

張臘梅半點好處沒討到，不過也不失望，她原本就是來安慰白薇薇的，既然她沒事，自己就安心走了。

等她一走，白薇薇抱著孩子真就開始琢磨著找事兒干了。

她不能真的在這里當個混吃混喝帶孩子的軍嫂，那樣跟剛結婚的時候有啥區別，最起碼那個時候，自己還會出去裁縫鋪子找活兒干，現在呢？

到底，還是多了一個孩子，有了拖油瓶！

可憐的高富帥就這么忽然被母親白薇薇定義為了拖油瓶。

彼時，藺婷婷和季常提前關了診所回去吃中飯。

他們平常都是在診所吃的，今天季常說要回去做飯吃，不想吃熱的剩菜，說白了就是把藺婷婷扯回去跟她男人打電話。

藺婷婷自己心知肚明，也領了他這片好心。

嘀嘀……地兩聲，藺婷婷的一顆心懸起來。

過了半分鐘，電話那頭終于接通了。

“喂，請問是哪位？”

一個甜美的女聲傳過來。

藺婷婷眼神里微不可察的閃過一抹光。

“我找陸師長。”

她努力克制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那么顫抖膽怯。

可是一句話卻摧毀了她所有的勇氣：“找少東？這是部隊的電話，麻煩你打私人電話，或者發傳真，寫信件，同志你這樣的行為很不好的。”

女人在那邊一本正經地批評道。

藺婷婷懷抱著最后一絲救命稻草般的低聲詢問：“那，請問你是誰？”

既然是部隊電話，自己不能打，她又是誰呢？

十二師部隊根本就沒有女兵的啊。

“我是他的未婚妻，當然，既然你已經打了，我也就幫你轉告一次，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藺婷婷幾乎可以想象到說話人那種神色，活靈活現一般的神氣。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是誰說過，只要她有事，第一時間打電話找他，不管他在哪里，他都會第一時間出現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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