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箏有些別扭地往后縮了縮,語氣里帶著點嗔怪,“你才沒有警惕之心呢,這里是安遠侯的梅莊,可不是長公主府,不是任由你胡鬧的地方!”
她頓了頓,小聲說道,“據說,等會兒還有貴客要來,這里的守衛十分嚴密,三步一人,五步一哨,你還是趕緊離開,否則若是被人發現了,鬧出去該怎么才好?”
雖然兩人已經私底下定了婚盟,可卻還沒有擺到臺面上講。即便已經是鐵板釘釘的未婚夫妻,到底沒有成親,就這樣膩在一處,也是不合禮制的。她還渴望著被選入宮陪安雅公主伴讀呢,這種當口絕不能在聲名上被人所詬病!
元湛目光一深,隨即笑了起來,“你也說了,外頭布下了天羅地網,這會兒我要出去,才會被人發現呢。”
他俯下身去,鼻尖與她的相對,在一陣激蕩之中,沙啞開口,“你若是不肯收留我,我就喊出聲,反正你總是我的,鬧出去能叫這事順利一些,我可是樂意得很。”
顏箏粉面微紅,忍不住拿拳去捶他胸口,“你說什么呢!”
她側耳聽見外頭有細微的腳步聲,連忙緊張地推他,“快起來,我的丫頭就要來了。”
元湛鼻尖聞到她身上的芬香,這魂牽夢縈的香味令他心神俱往,哪里肯就這樣乖乖撒手?他一個翻身便鉆入了她的毛毯中,將她整個摟在懷中。“不要怕,是北辰。”
果然,門外的人聲音尷尬地清了清嗓子。低沉著說道,“主上,外面都搞定了,在開席之前不會有人打擾。您……您兩位隨意……”
話音剛落,腳步聲便匆忙離去。
羅北辰語氣之中盡顯,“您兩位隨意”這簡直太過了。
顏箏身子一僵,聲音都有些顫抖了。“我……我今天不方便,不能做……”
雖然她并不排斥與他共赴巫山。可現在卻不是時候。他受了那樣嚴重的傷,至今仍舊一副虛弱的模樣,看起來還需要好好將養些時日,并不適合劇烈運動。況且此時離開席也不過只有一個多時辰,若他們兩個真的做了點什么,總會有蛛絲馬跡留下,瞞不過人的。
這樣不好。
她垂下目光,咬著唇細若蚊聲得說道,“是真的,今天不能做……改天……改天吧……”
頭頂傳來一陣沉悶的顫抖的笑聲,倘若不是怕驚動到人,顏箏敢肯定那個人一定會肆無忌憚地仰天長笑。
她慢慢抬起頭來。抿著唇道,“有什么好笑的?反正今天就是不行。”
元湛目光里盡是寵溺,他輕輕撫了撫她墨黑柔滑的長發。一把將她摟在胸口,“好,改天,你可是答應了改天會與我……不許反悔!”
分開之后重聚,原本就沒有想要急于求成,他早就做好了長期奮戰的準備。沒有想到她卻先松了口,他心里自然是歡喜的。
在這巨大的歡喜中。他在她額頭輕輕落下一個吻,“還有些時辰,我很倦,就這樣陪我躺會兒可好?”
顏箏乖順地枕在他身側,一雙手不由自主地攀上了他的胸口,這下面藏著延綿起伏傷口,即便是隔著這么厚的衣衫,也可以清晰地摸到它們的紋路。
她的手微微顫抖起來,低聲問,“還疼嗎?”
元湛低聲笑著說道,“你的準頭還行,留了小半條命給我,對于闖過刀山火海的紫騎來說,這點痛算不了什么。”
他目光驟然一緊,沉聲說道,“若是旁人做了這樣的事,我定要他碎尸萬段。可那人是你……”
哪怕恨得牙癢癢,卻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傷害她,在九死一生的時刻,心里也只是記掛著她,從北府去皇城,走山道并不容易,會不會受顛簸之苦,甚至摔倒受傷。司徒錦不是個簡單的人,她會不會上當受騙,在沒有利用價值之后,立刻被他甩開?
顏箏緊緊箍住他的身體,“對不起,對不起。”
她啜泣著說道,“我這生最后悔的事,就是不應該傷害你,雖然我有不得不回皇城的理由,但這不是借口。我差點害死了你!”
能夠解救安雅公主于水火之中,避免顏家將來遭遇厄運,這是她來到這個時代后唯一的愿望。可這夙愿并不能以犧牲無辜的人為代價達成,否則,和她憎恨的繆蓮相比,她又好得到哪里去?更何況,云大人是如此誠摯地愛著自己,利用他的愛去傷害他,這是世上最殘忍的事,那三箭離弦時她就已經后悔莫及了。
一想到他可能死了,她就心如刀絞,這些日子以來,她從未睡過一個安穩的好覺,每到夜里,總被噩夢纏身,無時不刻都在后悔著。
幸好,幸好他還活著。
元湛吻干她眼角的淚痕,“妝哭花了可就不好看了,等會兒還要面君呢,若是皇帝看到顏二小姐是個臉上臟兮兮的小花貓,那沒準就不會答應讓她當安雅公主的陪讀了。”
他低聲笑道,“反正要是我,肯定不會同意的,帶壞了原本優雅美麗的公主可怎么辦。”
顏箏一邊掖著眼角一邊問,“你知道我想當安雅公主的陪讀?”
元湛目光一動,“我原本以為是晉王想,原來是你自己的意思啊。箏兒,好好在家當顏家二小姐不好嗎?過一陣子,不會太久,你就要與我成親了呢!”
成為公主陪讀,就要陪伴公主住在宮中,宮禁森嚴,以后想要見她就沒有那么容易了。更何況,自古宮廷就是是非最多的地方,皇帝身體不行了,正是奪嫡最白熱化的時候。她去當安雅公主的陪讀,那處境實在太危險不過。
安雅公主,可是晉王的胞妹呢!而晉王。則是這場權利爭奪戰的中心,雖然看起來毫不起眼,其實卻最有威脅。這一點,有經驗的老臣早就心知肚明,暫時看不清的人,很快也會明白過來的。
他不想她置身于這樣危險的地方。
顏箏笑了笑,“哪有那么快成親?從納禮問名到請期迎親。就是快也要大半年,這段時間我不想整日呆在屋子里什么都做不了。”
廖氏和秦月娘整日都想著要尋她的麻煩。雖然她從來不將這些伎倆放在眼里,可要對付她們又不傷到安烈侯的臉面,卻也是件費時費精力的事,她懶得和她們應酬。她想要做的事。從來就不是后宅之爭。
而去做安雅公主的陪讀,與公主成為朋友,這才是她目前最重要的事。
若她有足夠的能力影響到了公主,就能避免公主嫁給顏朝,這樣公主就不會郁郁而終,他們也不會有什么女兒,晉王登基之后,太子妃絕不會從顏家出,或許未來的那場災禍便能就此避免。
對。不論用盡什么樣的方法,她都要阻止安雅公主與顏朝的聯姻,哪怕這樣。她就不會出生,從此消失在這個世上,她也不后悔的。
顏箏頓了頓,語氣鄭重地說道,“安雅公主是個好人,我喜歡她。所以想去給她當伴讀。”
元湛深深望著她,眉頭微微蹙起。“我們好不容易重逢,你若是入了宮,想要見面就難了……”
皇帝雖然年邁病弱,但卻十分精明,假若叫他曉得了他們之間的關系,定會將她當成人質鉗制自己。他雖然一直都是以云大人的身份出現在世人面前,可皇城有司徒錦。
司徒錦不只對她的出身來歷一清二楚,也曾與他正面對決過,他只是將面具取下,可身形神態卻是瞞不過人的,說不定司徒錦早就心生懷疑,只是缺少一個證實的機會罷了。
他很清楚,一旦司徒錦真的將他與北府云大人聯系起來,這對他絕對是一個噩夢。
顏箏的態度卻很堅決,她不容置疑地說道,“若是皇帝開了金口,便你我不肯也莫能奈何的。再說,安遠侯府守衛森嚴,我就算安心在家,你也闖不進來見我。反倒是在長公主府,還能有些機會。”
安雅公主經常去長公主府上,這是皇帝所允許的。她若是做了公主伴讀,總有機會和他相見的。
元湛不再多說,只是摸了摸她的額發,“你說好,那便就好吧。只是宮里頭不比外面,處處都是四伏的危機,那些動不了公主的人,說不定會拿你做伐,你要萬事小心。”
他很了解她,曉得她是個聰慧睿智的女子,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懂得如何達成自己的目的。她這樣執著地要入宮當伴讀,必定有她不得不接近安雅公主的理由,就好像她當初執意離開北府,就算粉身碎骨也一定要做到一樣,她是不會放棄的。
顏箏摟住他的脖頸,在他唇上吧唧一下,“嗯,你放心,我會小心的。”
她可是自小受著太子妃的教養長大的女子,熟讀各類后宮紀事,總結過歷史經驗和教訓,那些陰謀詭計怕再沒有人比她懂得更多。不愿意和廖氏秦月娘斗,是因為她們沒有資格,也沒有價值,但若是能替安雅公主排憂解難,保護她,照顧她,那便是臟了自己的手,她也肯的。
正在這時,外頭忽然起了動靜,是顏朝,“顏箏你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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