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歡兒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四周一片黑蒙蒙的。頭頂上方還有雨水在淋下來,隱隱的可以見到頭頂光亮的地方,一塊黑乎乎的影子占據了老大一塊。
她動了動脖子,好的;又抬了抬頭,好的;動了動手指頭,好的;再踢了踢腿,還是好的。
她這才放心地呼出一口氣來。四肢都在,全須全影。就是自己好像躺在泥地里,身子底下也是濕濕的。陰森森的地方,陰森森的氛圍,這大熱的天里,這里有著一股很重的泥土氣味,還夾雜著另外的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味道。
感覺自己此刻正仰天躺在地上,并且有可能姿勢不太雅觀,四仰八叉的吧。想到這里,言歡兒便想坐起來。因為爸爸不止一次說過她,睡相難看。
可是才一用力,胸口便傳過來撕裂般的一陣疼痛,她竟然坐不起來。
言歡兒心里一下子慌起來,大著聲音喊:“救命啊!救命啊!”
空曠的地底,回聲倒是有,“救命啊”“救命啊”的響了一小會,可就是沒人應。言歡兒猛然想到,最近看的書,都是穿越型的,不會自己也穿越了吧。
正待想想自己有什么能力在陌生的朝代可以大開金手指的,就聽到頭頂旁邊一個聲音低低地說話:“對不起啊,對不起啊。謝天謝地,都活著,你可千萬不要亂動啊。”
聽聲音依稀是那位司機。還好,還好,穿越這種事,輪不到自己。
言歡兒努力抬起頭想看看這是哪里。
此時的眼睛已漸漸接受了黑暗,透過隱隱的光線看過去,都是鐵架子。言歡兒立時便明白,自己掉進了一個建筑物里頭了。只是不知道是地鐵站呢,還是什么地下防空洞。
言歡兒只是奇怪著,自己是怎么從車子里爬出來的。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喂,你救了我嗎?”
“沒,沒,咳咳。”男人的聲音依舊低沉,還在不斷咳嗽。
“你傷得重不重?能動不?我胸背痛,動不了。”
言歡兒不好意思直接說自己胸口痛,便把背也加了進來。
“咳咳咳,我可能腿骨頭斷了,頭也很痛,還好,都沒死,真是謝天謝地,命大,命大,咳咳咳……”
言歡兒順著聲音找過去才發現,那個男人就躺在自己頭頂前方一點點,整個人蜷縮著,但瞧不清模樣。
“那個,美女啊,和你商量個事唄,等下警察來,能不能別說我是私家車載人的,就說,就說我們是朋友,行不行啊?”
這司機剛撿回條命,立刻就急著想辦法逃避黑車拉客的勾當了。
“好吧。看在我們都活著的面上,行吧,我不說。不過,我的醫藥費你得負責啊。”言歡兒爽快地應承了一聲。
“那…咳咳咳,多謝了。應該的,應該的。美女,我叫許文樂,家住清潭洞。你叫啥,等下也好回話啊。”
“我叫言歡兒。大一學生。在濱海大學上學。家住朝陽里。”
言歡兒到底是學生,實誠得很。既然是朋友,總得讓別人知道自己是誰,家住哪里,不然,一問就露餡了。
“言,言歡兒,這名字有些怪。你,唉喲…”司機話未說完,便怪叫了一聲,言歡兒被他嚇了一跳。
正要問問這人怎么了,言歡兒突然想到媽媽還在酒店里等著自己。馬上伸手摸進口袋,還好,還好,手機還在,平時沒有玩手機的習慣,真是好啊!手機沒有在那段危險的時候離她而去。
手機剛一拿出來,就響了。這突然而起的鈴聲嚇了言歡兒一大跳。馬上接通,就聽見媽媽的聲音在焦急地問著:“到哪了呀,到哪了呀,不是說馬上到的嗎?我都打了十幾個電話了。”
言歡兒在心里嘆了口氣,努力平復著自己的情緒回著電話:“媽媽,我來不了酒店了,你放心,我沒什么事,就是出了交通事故,現在正在處理,我一時過不去了。你別和顧家姆媽說出了事情,就說車堵得很我去不了。”
話筒里立時便聽到媽媽驚慌失措的聲音:“怎么了啊,你沒事吧?沒事吧?你可別嚇媽媽啊!”
言歡兒只好一再向媽媽保證,自己沒有事,很安全,就是前面車堵了,言媽媽這才放下電話。
完了,她立即扭頭問司機:“喂,許文樂,我們報警了沒啊?”
司機咳了一聲,還未出聲,此刻就聽見頭頂上方有聲音在喊:“底下的人,能不能說話?我們這就下來,你們不要隨便亂動啊。”
這時候,言歡兒才聽清了警車嗚鳴的聲音,還有其他一些亂七八糟的人聲。
總算,有人來救自己了。警察叔叔,我愛你們。
等言歡兒與司機分別躺在急救擔架上時,才明白,自己是掉進了一個大洞中。可是,自己是怎么摔到地上的,真是莫名其妙。
兩個人并躺在一起,擔架挨擔架,頭挨頭,好在,人都很清醒。司機的頭上有血流下來,糊了一臉,言歡兒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還好,干干凈凈。兩人在各自的擔架上互看了一眼,便把頭都轉了開去。
到了醫院,言歡兒在被推進手術室的前一刻,打了媽媽的電話,讓她到第一醫院急診室來。言媽媽在電話里立時就哭了。
言歡兒只好對媽媽說,別在人家的婚禮上哭啊,很失禮的。然后,言歡兒交出了手機,被推進了手術室,最后再次失去了知覺。
等她從那個纏繞了無數遍的噩夢中再次醒來,媽媽已經在身旁了。眼睛紅紅的哭腫了。
言歡兒定了定神,才看清楚大半年不見的媽媽。
今天的言媽媽穿得很好看。金黃色的中式半截袖背心,蝴蝶盤扣乖巧地趴在領口。一件紫色的薄款連身及膝羊毛裙,腳上一雙駝色猄皮鞋,顏色搭配得無可挑剔。還是言歡兒心目中那個年輕美麗的媽媽。
而媽媽的美麗,都是因為言爸爸的緣故。以前言爸爸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給言媽媽買衣服,反而自己這個女兒,很少得到爸爸買的漂亮衣服。
而且,言爸爸給言媽媽買衣服,總是挑色彩鮮艷的。言媽媽被自己的丈夫捧在手心的樣子,從她時不時的新衣里,就可見言媽媽作為一個女人的幸福。
媽媽還是那樣美麗啊。
言歡兒忍不住又嘆了口氣,自己怎么盡撿著爸爸的缺點長了。小眼睛,單眼皮,厚嘴唇,胖臉蛋。媽媽那雙水汪汪的桃花眼,怎么就沒傳給自己呢?讓她的花季少女時期,頭上整天陰云密布,連一絲陽光男孩的影子都沒留下來過。
“歡歡,你哪里疼嗎?”媽媽俯下身來,輕輕和言歡兒說話。
近了,言歡兒才發現,媽媽的額頭白發一下子多了好多,眼角的皺紋也明顯了起來。言歡兒心里那個溫婉淑女,年輕美麗的媽媽,這半年不見,已顯滄桑了。
“媽媽,我沒事,哪哪也不疼。警察說什么了嗎?還有那個司機,哦,他好像叫許文樂,你去找找在哪個病房,我都不知道這下子要花多少錢看病哦。”
“歡歡,不著急,不著急,我等下再去問,你到現在都沒吃東西,我也不敢走開,現在你醒了,我下去給你買些吃的上來。”
言媽媽還是那樣輕聲細語說著話,順便把言歡兒蓋在胸口的被子又往上提了提。看她站在床邊的樣子,真是想把自己劈成兩半的模樣。一半去買東西給女兒吃,一半坐在床邊看著小女兒。
言歡兒這時候就有些想哭了。
真是沒有天理啊!考上大學,爸爸沒了。放假回來,出車禍了。家里又沒多少錢,媽媽可從來沒有工作過的。
自己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倒霉鬼。要是不上這個大學,說不定,說不定,爸爸和自己都好好的。媽媽還可以一樣年輕美麗,自己就算丑了點,也可以照樣沒心沒肺。
“媽媽,我想吃東西了,你多買點,陪我一起吃。去吧去吧,我好餓了。”
言歡兒有些撒嬌地回著媽媽。
可內心里言歡兒這時候真怕自己流下淚來。那媽媽今天一定是比自己哭得還要狠。不能再讓媽媽這朵嬌弱的小花陪著自己傷心了。
言媽媽聽了女兒的話,遲疑了一下,這才轉身往外走去。言歡兒等媽媽的背影消失在門后,就把被子往臉上一蒙,躲在被窩里,開始流起淚來。
胸骨開始疼了,哪哪也開始疼了。反正言歡兒就是有些不痛快。一個人正專心在被窩里發泄情緒流貓尿,冷不防頭頂的被子就被人用手拍了拍。
“你好,我是楊峰,北分刑局的,警號a87465900,現在能和你說幾句話嗎?”
言歡兒的情緒立刻被這個突來的聲音打擾了。
慢慢從被子底下探出腦袋來,便見到一位年輕的警察站在床邊正向自己微笑著。
她急忙用手擦了一把臉,怪不好意思的,被別人看到自己流淚的丑樣子。
“啊,警察叔叔,你有什么話,你問吧。”言歡兒沒有注意年輕的警官臉上抽了一下的表情。
“你好。是這樣的……”警官開始執行自己此次前來的任務。
等言媽媽手里拎著食盒進來的時候,正好見到女兒伸出一只手,在一張紙上寫字,旁邊一位高個警察正半彎著腰在那張紙上指指點點。
言媽媽忍不住喚了一聲:“歡歡。”
言歡兒立即轉過頭來,向媽媽露出了一個笑容。
“你好,阿姨,我是北分刑警隊的,來做一份筆錄。”說著,年輕的警察還向言媽媽行了一個軍禮。
言媽媽立時有些臉紅。她還不太習慣這樣的待遇。
“啊,警察同志啊,你坐你坐。”言媽媽急走兩步,拉過一張凳子來。
“哦,不了,謝謝阿姨。口供已經錄完。接下來的處理,會在一周內給你們通知。我還要去樓下,找一下另一位當事人。你們有什么問題的,可以到北分刑警隊找我。”
禮貌的人民好警察朝著床上的言歡兒笑了笑,又對言媽媽點了點頭,快速就離開了病房。
言歡兒這才有時間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居然只有自己一張病床,病房還很寬敞。看來,這個假期,要先在這間豪華病房里渡過一半了。
轉眼,已經一周過去了,言媽媽也沒接到醫院的通知說要去付費。言歡兒也被照顧得好好的,每天還有護士專門來給言歡兒翻身,還有按摩。
反正言家也沒遇到過這種事情,雖說言媽媽準備了銀行卡,但沒人說要去付錢,言媽媽就安心的每天來來往往,一心一意照顧著女兒。
言歡兒斷了一根胸骨,也不知道是怎么摔的,人最后是仰躺的,可是胸骨卻斷了一根。言歡兒那一陣子也是失去知覺的,好在,只是斷了骨頭,接上就好。
就是傷筋動骨一百天,為了讓胸骨長好,人不能動,吃喝拉撒全在床上。這讓言歡兒很委屈,也很羞惱。
可是又沒辦法,所以,她每天只喝少少的水,盡量不方便。言媽媽說了許多次了也沒用,言歡兒就是不愿喝水,不愿如廁。
這天,言媽媽還沒來,言歡兒正在床上胡思亂想,神情就有些恍惚的樣子。
這時候,門邊響起了“咚咚咚”的聲音,言歡兒的神游方外便被敲門聲打斷了。原來是“罪魁禍首”出現了。
“小美女,你的傷怎么樣了,我活過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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