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很多種不痛快,言歡兒覺得讓自己最不痛快的,就是鞋子里頭鉆進了一顆小石子。
它不會讓你很疼,但是絕對會讓你不舒服。你可以忽略它的存在,但是你沒辦法讓自己停止煩躁。
言現在就是言歡兒鞋子里的一顆小石子。
要說家里真的多一個人,言歡兒并不是不能接受。可是讓一個你本來就討厭的人吃在你家,住在你家,你絕對心情好不起來。
尤其是看到言吃完飯把碗一扔的樣子,言歡兒就更覺得自己要把他趕出去的行為天經地意。
這應該是自己的家啊,言憑什么就可以這樣堂而皇之地住進來?還得媽媽一日三餐的給他做飯吃!太氣人了!
言媽媽送女兒進了房間,扶她躺好,輕輕摸了摸言歡兒的額頭,動作輕柔溫婉。
“歡歡,你別和叔叔生氣了,你現在得好好養著,別的都不重要。要開學了,自己也把功課也看一下,別到時候跟不上。晚上不許躺在床上看書了,知道嗎?會傷眼睛的。”
言歡兒滿腔的怒火就在言媽媽的輕言細語里漸漸平復了下來。
想著叔叔就算是賴在自己家了,趕也趕不走,怎么世上會有如此厚顏無恥的人呢?
遇到這樣的,言歡兒就覺得除了報警,沒有別的辦法。叔叔這樣的行為,是在侵犯自家的所有權?還是什么權?總之,這是自己和媽媽的家,誰都不能侵犯。
自己得替爸爸管好這個家。得讓媽媽舒心,得讓媽媽繼續受到像爸爸一樣的保護。自己現在就是爸爸的替補。
想到這里,言歡兒冷靜了下來。對著言媽媽又露出了笑臉,兩只白白的兔牙就在燈光底下閃呀閃的。
“媽媽,我知道了,我的學習你不用擔心,我hou得住。你放心,我不和叔叔吵了,我也會想辦法讓他離開我們家的。”
言媽媽微笑著點了點頭,替言歡兒拉上薄薄的小毯子,出門時還調低了空調的溫度這才轉身出去了。
第二天,言早早就起了床,在衛生間洗漱的時候,他就想看看自己到底把那塊肥皂怎么了。結果,找來找去找了半天,也沒見著那塊肇事的肥皂。
他都有些糊涂了,昨天的大吵,是不是言歡兒借題發揮,故意栽贓他。不過,印象中他昨天洗澡的時候,的確是拿了一塊粉紅色的香皂用過的。奇怪的是,今天怎么不見了。
他快速收拾好自己,就離開了家,連早餐都沒在家里吃。
言媽媽還是象往常一樣,照顧言歡兒吃東西,給她收拾一下床頭散亂的書。
等到她從言歡兒房間出來,正好就見到言的背影消失在門后。她悄悄地吐出一口氣。還好,不用面對了。
因為言的無賴,言媽媽也打消了用錢讓他離開的念頭。歡歡剛才也一再叮囑自己,銀行卡收好,別肉包子打了狗。
言媽媽便一個人靜靜地吃了早餐,然后,拎上籃子去菜市場了。
屋子里就留下言歡兒一個人。
以往這種時候多好啊。
自己可以在客廳的沙發上躺著看書,陽臺上的光線經過窗簾的過濾,投射到屋子里時也是溫溫柔柔的恬靜。客廳本來是她最愛待的地方。寬敞,明亮,一塵不染。
那張大書桌就靠著陽臺的隔墻。言歡兒以前在書桌上種了好幾盆多肉植物。一盆文竹是自己最喜歡的,造型很清秀,細小的枝干直直的,碧綠青翠。自己上學了,就交給了媽媽照顧。現在,唉!那張書桌上竟然放上了言的衣服等雜七雜八的東西。
這景像讓人太糟心了。
言歡兒學的專業雖然是行政管理,但是自從她去年見到媽媽給自己做了一條漂亮裙子后,就很向往有一天也能給媽媽做一件。
以前爸爸在,可以給媽媽買衣服,但現在爸爸不在了,自己又沒能力掙錢,所以,就想著給媽媽做一件,讓她高興一下。
料子她都買好了,她用了半個學期的時間,每個月省下一點錢買的。
這回暑假她本來是打算給媽媽一個驚喜,做一條裙子給她的。為了這,她都在網上學了好一陣的,報紙都被她剪爛了一大疊。
但自從言來了,這些事情沒一件可做。
言的班次現在開始倒班,剛開頭幾天還有點規律,這一陣子,不是上午在家,就是下午在家,母女兩人的寧靜被他破壞得干干凈凈。
言歡兒想起這些就恨恨的。對自己攤上這么一位無恥的叔叔痛心疾首。
可是有什么辦法可以將他趕出去呢?
打架,自己打不過,現在還是一個半僵尸。
吵架,吵不下去,他就不是一個正常的有羞恥心的人,根本就不配做個人。
報警,媽媽肯定不愿意,家丑不可外揚,再說也許會害得媽媽被爺爺奶奶責罵。
那還有什么好辦法啊?
言歡兒再次發起了愁來。
苦惱之余,她索性不想了。拿了本書,就開始看。可是心思好像也不在書上。不過,看著那些文字,言歡兒的眼睛慢慢就亮了。
俗話說,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叔叔想要什么?弄明白了不就可以解決問題了嗎?
叔叔是個愛貪便宜的人,還有些厚顏無恥。但如果讓他沒法貪,事情是不是就好解決了?
錢,言歡兒當然不可能給他。卡里就那些錢,還得支撐自己和媽媽四年的生活呢。
農村的房子,也不行。當時爸爸說過的,以后退休了,要帶著媽媽回去過田園生活的。不過,借給叔叔住,這倒是沒有問題的。
只是,現在叔叔在城里找著了工作,一時半會的,他也不會回去。所以,言歡兒得想個辦法,讓他在這兒住不成,要讓他知難而退。
想到這里,言歡兒的眼睛就更亮了。
自己只請了一個月的病假,這都好幾天過去了,要是再不行動,自己一上學,家里就只有媽媽一個人了,還不知道叔叔會怎樣為難媽媽呢。
言歡兒想到這里,就壓抑不住內心的澎湃,對于自己的主意,她是非常的滿意,全然沒有想到,媽媽在這里頭會不會愿意,或者,會受到什么傷害。
楊峰從刑警隊的辦公室門口走過,又被道喜了。
北分刑局不算大,占地也不廣。說是刑警隊,但是交通大隊也在同一門洞里。所以,大家每天都是進出同一個大門上下班。要說區別,也就是樓上樓下的區別而已。雖然聽說下半年交局要分開,但到今天還沒有準信。
楊峰本來是分配進刑局的,可是他自己不爭氣。
自從跟了第一件案子,被尸體的樣子惡心得幾天沒辦法吃飯后,楊峰的媽媽就忍不住對老頭子發了脾氣,結果就是把楊峰直接從刑警隊調到了交通大隊。好在,也只是樓上樓下的辦公室換了一間而已。
楊峰剛開始的時候有些不愿意,怕自己的調動讓那些哥們笑話。沒想到,大家都是一臉的呵呵,還有人拍著他的肩膀給他道喜。這多少也傷了一點楊峰的自尊心。原來,自己在別人的眼里,真是一個吃不了苦的將門公子。
不過,楊峰很能自我安慰。虎父無犬子雖說是流行的一句老話,但楊峰可不這樣認為。
哪里有那么多的虎父虎子,總要有人像個普通人的。自己就是一個普通人。爸爸的光環是屬于爸爸的,與自己無關。
從小他就是一個聽話的好孩子。媽媽說要好好學習,他就好好學習,每年都是三好學生。本科畢業后,爸爸要他繼續讀書報考警察學院,他就報考了警察學院。
雖然體能訓練這個科目把他折騰得夠嗆,但好歹他也堅持了下來。再后來,一路考試過關,他就成了一名光榮的人民警察。
至于最后的工作落實,媽媽說,你不用多管,有你爸爸安排呢。他就真的不聞不問,畢業后的那段時間,他就一個人到處旅游。只到爸爸告訴他,你明天要去報到了。他點點頭,二話沒說就把旅游的用具收拾好,開始上班了。
然后,就成了目前這樣的局面。
今天的楊峰,和平常一樣走過那條狹長的過道,上了樓梯,爬了兩層,就被道喜了一下,然后到了第三層,最后進了過道左邊第三間的辦公室。
今天的任務與昨天一樣,還是在文化宮片區延吉路附近一帶巡邏,控制一下路邊越來越多的亂停車問題。剛剛小組內碰了一下頭,開了個簡短的早會,大家就各奔東西了。
走下三樓的時候,楊峰就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在那里很激動地叫著:“警察同志,你要相信我啊,我不是小偷,我真的住在那里的,那個死丫頭……”
走下樓梯,楊峰騎上摩托車,就往目標地段而去。
文化宮位于整個城市的東北角,這里有火車站,汽車站,農貿市場,交通情況一向復雜。主干道延吉路由東向北貫穿了整個文化宮片區。
由于是老城區街道,支路多,路況狹窄,且路面擁擠,經常會發生一些追了尾,撞了貨攤的交通事故。
一路上,他小心騎著摩托車,大早上的,路邊就有了違章停車的。楊峰騎過一段,便停下車來,挨個走過去。看見車里有人的,就敬個禮,提醒對方快點把車挪開。
至于停在那里不動的,他當然也老實不客氣地開了單子,壓在擋風玻璃上。
主干道就在他走走停停中巡完了,他就往支干道上拐了一下。
縣學街就位于延吉道的支干上。楊峰剛開始負責這條路面的時候,也被這里的擁擠嚇了一跳。自己好歹也是這個城市的人,以前怎么就不知道還有這樣一塊城中村呢?
剛進縣學路路口,就見前面圍了一群人。
他開了警鈴,慢慢往前,人群聽見聲音,就自發地散了個缺口。慢慢過去,才發現110的車停在路邊,一位中年男人兩眼失神地攤坐在路邊。
邊上的人群正小聲說著什么,都是一幅搖頭嘆氣的模樣。
因為看到刑局的車在,自己也在任務當中,楊峰就沒有停下來,繼續一路向前了。
小路快到盡頭的時候,人員稀少了下來。路邊的梧桐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楊峰的視線里就出現了一位在路邊慢慢走著的男人背影。他的車子超過去的時候,楊峰忍不住就偏頭看了一下,這人的印象頓時就加深了。
今天的楊峰完全是無意識的。就是覺得那個人走路的樣子引起了他的注意。雖然車子已經越過了那個人,但他還是忍不住用幾個簡短的詞概括了一下這個人。
高大,跛腳,干凈,最主要的是楊峰偏過頭去的時候與這人眼神對了一下,楊峰最后的一個結尾詞是陰冷。
過了好一會,只到楊峰離開了縣學路,這個人的印象才從腦子里漸漸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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