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門外的一聲，連偏廳這里都聽得格外清楚，季瑤想要問些什么，常季揚已抬腳往外走了去，只得老老實實跟上去。

“見過太子殿下，見過太子妃娘娘。”

所有人同聲行禮，恭敬的仿佛是圣上親臨，太子看上去也很是受用，笑著抬手道：“免禮，本王今日和你們一樣，是來為常大將軍接風洗塵的，你們不必拘束，呵呵呵。”

“呵呵呵……”

眾人也跟著附和笑了起來，卻個個眼睛閃著光，誰人不知他這是來拉攏常季揚的，若是今日沒有常季揚這個人，那么即便常家上下跪求他他都不愿意來。

可是太子妃卻不一樣，不過是普通的接風洗塵宴，本來也就沒有宴請高官顯貴的意思，所以略為磕磣，她卻眼巴巴地跑來，令季瑤心里極為不安。

不過太子妃今日倒是穿的別致，連珠紋桃花色長裙配著這鬢間斜插的月白色珍珠小鳳釵，清新溫婉中多了些俏皮，一雙眼睛也是水靈靈地帶著笑意，全然沒了往日壓人的囂張氣焰。

這雙水靈靈地眼睛忽就一轉，轉到了季瑤臉上，季瑤警惕地看著她，只見太子妃笑著走上前貼心地與季瑤拉手道：“本宮瞧著你如今氣色也挺好的，想是病好得差不多了吧，但還是得小心注意身體，這幾日冷的很，你要放心著涼。”

這溫柔貼切的聲音字字句句傳入耳道，季瑤猛然打了個冷哆嗦，將將要抽出手，一旁的二叔已然開口：“季瑤，外頭風大，趕緊請太子妃娘娘進去吧。”

季瑤冷冷看著太子妃沒有任何反應，一時間所有人的笑容停了一停，正驚詫之時，忽見季瑤欣然點頭，扶著太子妃的手往廊道走去，這才繼續笑了起來。

常府雖大，可與東宮比到底是小了不知多少，氣派自然也落下不少，再加上這常府是百年大宅，亭臺憑欄有些破損也是正常的，可太子妃卻是一臉的鄙夷。

“別看常家出手的都是些稀罕東西，府邸卻是出乎意料的寒磣啊。”她咯咯咯捂嘴笑了起來，全然當季瑤不存在，顧自對良玉道，“良玉你說……這常府和前幾日我們去的吳府相比，哪個景致好些？”

“景致？娘娘快別開玩笑了，吳府哪有什么景致啊，頂多是一些從山上挖來的破石頭罷了，還有那萎掉的芭蕉，實在好笑。”良玉極為配合的搭腔道，說到此處頓了一頓，余光一掃臉色淡然的季瑤，故作一本正經道，“但奴婢覺得，還是吳府稍好些。”

太子妃聞言登時大笑了起來，邊笑邊打量著季瑤的神情，季瑤只覺得太子妃實在是無聊至極，本不想上綱上線，可是目光一看到那個曾將自己推下橋的良玉，心頭實在震怒難壓。

“娘娘這邊請。”季瑤嘴角一勾，故意帶她往庫房的方向走去，果然遠遠地便看到了捧著錦緞的東蘭，還有忙著清點數量的常喜。

滿地的賀禮自然入不了太子妃的眼，可是季瑤知道今日是常府半年一次的進貨日，來的都是從偏僻之處尋到的稀罕好物，就如東蘭手上的錦緞，傳說是前朝太后最喜歡的布料，比那烏玄絲還要難得。

太子妃的眼睛都直了，怔怔地看著這滿地的布料下意識加快了腳步，蹲在地上的常喜聽到動靜，不禁抬眸一眼，卻驚得手中賬本墜地，翛然起身看向季瑤。

一旁的東蘭雖沒見過太子妃，可見常喜這番模樣很是奇怪，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太子妃，良玉瞧見他這目光忍不住怒道：“大膽！這是太子妃娘娘，豈能被你這下人的狗眼……”

“良玉！料想他也是不知道本宮的身份，無妨！”太子妃難得的大度讓常喜震驚地咽了咽口水，忙拉著東蘭一道行禮，才默然垂首退至一旁。

“這簪子……”

季瑤順著太子妃的視線望去，見大開的錦盒之中臥著一支赤金鏤花牡丹釵，不緊不慢地拿起錦盒遞到她面前道：“這是前些年托歐陽大師親造的耳墜，只是后來他居無定所的，如今可算是送過來了。”

“歐陽大師？是那個聞名宋楚的歐陽冶至？”太子妃抵不過誘惑，小心翼翼地取過鳳釵，眼中的歡喜全然掩飾不住。

季瑤微微搖頭，鄭重道：“是歐陽冶至的師父歐陽宇。”

“歐陽宇？本宮怎么從來沒聽過他還有個師父叫歐陽宇，歐陽宇既是他的師父，那應該比歐陽冶至出名才是。”

不光太子妃詫異，常喜顯得也很疑惑，她記得很清楚，方才那本子上明明寫的是，從陳國商人手中買來的陳國廢后生前之物。

“歐陽大師他生性淡泊名利，不愿出名更不愿掉進錢眼里，若不是歐陽冶至的叔父，他斷然不會將半身本事都教給歐陽冶至。”季瑤一本正經地說著，眼見太子妃的目光如鷹爪一般，絲毫不肯松開。

“這鳳釵全天下只有一支，與娘娘最是相配，還有……”季瑤說著視線在地上一掃，驚奇地“咦”了一聲，引得太子妃忙問怎么了，才道，“本還有一對流云金璃耳墜的，與這鳳釵原是一套，怎么沒見到呢？”

“是嗎？”太子妃也跟著在錦盒鋪就的地上掃了一眼，欣喜道，“快幫本宮找找，這耳墜是如何的稀罕。”

良玉聞言登時沖上前，與太子妃掃羅稀罕的好物，常喜卻悄悄湊到季瑤身旁：“小姐，哪里有……”

“你還記不記得很多年前，我被人騙著花了大價錢收了一對耳墜？”季瑤見常喜目光一閃，極為吃驚地看著自己，又悄悄對著她耳畔低語了幾句。

常喜驚詫的臉色登時一轉，竟帶著些看好戲的表情，忙跟著一道在翻找金錦盒，找了一會反應過來，尖聲道：“呀！我想起來了，那流云金璃耳墜和其他貴重的東西都被我收起來，就放在庫房里呢。”

“你怎么連這個都能忘了？這幾日來的貨物又多，那錦盒又只有巴掌大小，若是給你塞到哪個角落里去，便是一番好找。”季瑤故意板起臉，見她垂首，便加重語氣道，“還不趕緊去找？要讓娘娘等你到什么時候？東蘭你也去。”

“是。”東蘭臉色焦急地應下，正要沖進庫房，太子妃卻對身旁的良玉使了使眼色，良玉心領神會上前道，“你們只有兩個人，我來幫你們吧。”

“這不大好吧。”常喜看向季瑤，得到的卻是季瑤一張黑臉，“娘娘的人有什么不放心的？良玉也是見多識廣的人，你切莫要將她相成什么不入流的人，東宮出來的人怎么可能會打我們這點破東西的主意？”

太子妃和良玉聞言嘴角皆是一抽，她方才聽聞常喜說庫房里還有更為貴重的東西，自然想瞧瞧，可又拉不下這個臉，正好讓良玉進去探探風，未曾想竟聽到季瑤這般說。

良玉咬了咬牙，只當沒聽見，硬著頭皮跟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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