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幫助江家，無異于是在傷害常家，他和季瑤好不容易才建立的信任就要因此而坍塌。可是轉念一想，如今形勢這么嚴峻，季瑤又這么沖動，為了心中一時爽快，竟然打算傾盡所有去對付東宮和江家，也不知道將來她會再次做出什么可怕的舉動。

黨爭的殘酷要比季瑤想象的還要殘忍十倍百倍，長此以往，不光是定王的計劃會被季瑤滿盤打亂，常家也會因為她的沖動而一次次陷入困境。

而她自己此刻的處境更是危險，金陵城多少雙眼睛都盯著她？東宮、皇宮甚至是江湖都是一副虎視眈眈的模樣，季瑤此刻已然是舉步維艱的狀態。

謝世休說的不錯，在這場爭斗里，誰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到最后，誰也不敢保證哪一天定王敗了，或是他劉珣在某種不得已的情況下，選擇犧牲了自己。

那么在這之后呢，季瑤該怎么辦？

她會乖乖聽話離開金陵嗎？不會的，季瑤只會陷入復仇的泥潭中，用痛苦的仇恨包裹著自己，為了復仇可以不擇手段，甚至失去理智。

古往今來，在復仇的陰霾之下，得以全身而退的有幾人？

那是仇恨，是不理智的化身，是時時刻刻要用鎮定握緊手中尖刀的仇恨，劉珣深吸了一口氣，側身不去看季瑤質問的神色。

“是。”

季瑤聽到這個字從劉珣口中說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怔住了，她又怎么會想到她處心積慮準備的一切會被劉珣阻止？

偏偏是劉珣……

“你怎么了？”季瑤冷笑了一聲，慢慢走向劉珣，對著他略微閃爍的目光，一字一頓道，“方才和謝世休不是那么多話嗎？怎么現在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你打算就這么一直不看我嗎？”

“是你！當初說我對你不夠信任，如今呢，我對你全身心的信任，可是得到的是什么？是你這般無情的背叛，你別忘了，我們說好要并肩奮戰的！說好要一起面對所有困難，一起面對生死的。現在倒好，你裝什么大義情深，用這樣的手段逼迫我離開不覺得很荒唐很可笑嗎？！”

面對季瑤的控訴，劉珣實在是不知說些什么，他心中本有一套計劃，可在此刻也慌亂地破碎了一地，頓了一頓，到底是微微回轉過頭，迎上季瑤炙熱的目光，強作鎮定開口道：“我并非情深大義，只是你這樣沖動，已經影響到了定王殿下這些年好不容易安排的計劃，為了多一分勝算，所以你必須走。你放心，你離開之后，太子的仇我會替你報……”

“你說什么？”季瑤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她絕不相信這樣自私的話會是從面前這個人口中吐出，一雙猩紅的眼睛緊緊盯著面前的人，用她前所未有，近乎的絕望的語氣再次問道，“你是為了逼我離開才這么說的是不是？劉珣我告訴你，沒有這個必要，不管你用什么手段用什么方法，除非我死，否則我絕不可能踏出金陵城一步！”

劉珣見她這個模樣，心口不由得一沉，暗暗咬牙，面前卻是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不……季瑤，你聽我說，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個聰慧的女子，所以我就不和你兜彎子。即使你會怪我，恨我，我也會照說無誤，你如今除了離開金陵已經別無選擇了，倘若你不離開，定王是絕對不會出手阻止江家的，難道你要眼睜睜地看著常家在你的手下毀于一旦嗎？“

“你威脅我？”

季瑤臉上的神情越來越古怪，方才的痛心疾首已然消失不見，此刻剩下的便只有三分可笑，三分可恨，三分可悲。

劉珣再次側轉過身，對著面前發白的墻壁，冷聲提醒道：“這件事，你大哥也是同意的。”

劉珣這話無疑是給了季瑤一個巨大的暴擊，季瑤想要冷笑卻發現笑不出來，她不住地搖頭看著面前的人，眼眶一熱便掉下了滾燙的淚水，季瑤拼盡努力去遏制掉落的淚水，卻都失敗了。

“不可能，大哥不可能知情，他要是知道這件事，又怎么會眼睜睜看著常家陷入眼下的困境？那是我們的家啊，難道他就舍得看著常家一敗涂地？！我絕不相信！”

季瑤雖然嘴上說著不相信，可是心里已經隱隱開始懷疑事情的真實性了，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劉珣說的是真的，她不敢去想也不想去想……

最愛的人和最親的人在她最無助的時候不但不出手相助，還將她推向火坑，美其名為救贖，季瑤如何能接受？

“季瑤……”

劉珣見季瑤淚如雨下，眼眸之中透著不符合她這個年紀的絕望和哀痛，還有一閃而過的滄桑，心口也下意識地跟著抽緊，他吸了口氣，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到底是沒能忍住，上前按住她的肩膀輕聲勸解道：“季瑤，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是你一個人想要反抗就能做到的，你走吧，金陵太危險了，我知道你失憶了，所以很多事情你沒有必要記起來，這里是我們的戰場，不是你的。”

季瑤抬眸看著面前的人，冷笑了一聲，哀痛的眼眸之中露出些許嘲諷，更多的卻是淡漠，她動作柔緩地推開壓在肩膀上的那只手，語氣卻是鏗鏘有力，擲地有聲：“這是你們的戰場，更是我常季瑤的墳墓！”

“季瑤，你想做什么？難道你真的要看著常家一敗涂地嗎？”劉珣聽到季瑤的話，心口猛然一震，他看著面前的人忽然慌張起來，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以為，你拿常家威脅我，我就沒有辦法了嗎？這個世上多的是辦法，只不過……不是人人都愿意去嘗試的，因為他們知道走到那一步該付出怎樣讓人無法承受的代價。但是，如今，是你們逼我走到那一步的，我沒有辦法，我不怪你們，你們也千萬不要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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