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沉默就是對抗。

公玉爻說完了話，公玉一族盡數保持著沉默。

很多人雖然也覺得公玉如心過分，卻也不該受到除名驅離那般嚴重的懲罰。

除名，從此以后她便不能再以公玉之姓自稱，驅離之后最大的可能是流落人間。

她們沒有能夠隱藏氣息的寶物，只能躲躲藏藏的生活著，一旦氣息外泄，還會被天雷攻擊……

總之，那是公玉一族中對待極惡之人才會使用的懲罰，一般不是罪無可恕的，關進苦海之牢或是懲罰之地就是了。

公玉爻的舉措對于許多人來說不過是小題大做，借機發威罷了。

人都有同情弱小之心，公玉母女被驅離，對許多人來說就像公玉爻借著權力刻意針對她們似的。

他們忘記了不久前，公玉如心在沈遙華放過她的情況下還在背后偷襲，意圖取她性命。

他們只覺得沈遙華是個禍水，蠱惑了他們的境主。

這種話自然是沒法直說的，替公玉母女喊冤也是沒有合理的原由的，所以他們便沉默著，以此表達自己心中的不滿。

族中權力最大的除了境主便是族老。

公玉一族共有十位族老，其中三位閉關，三位留在境心處守陣，只有四位站在人群前面。

四人互相交換了眼神，其中最年長的一個咳了一聲，淡淡道：“境主可還有什么吩咐？”

他這是要給兩邊都找個臺階下。

公玉爻的脾氣他們多少還是知道些的。

雖然他從來都是淡淡然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樣，但從練功中能看出來，他是個堅定到對自己都殘忍之人。

為了淬煉自己的筋骨與心志，他能一動不動讓苦海最毒的噬髓蝎蜇上整月。

噬髓蝎很小，身體一般只有小指長，蝎尾翻在身上，與身子齊長。

噬髓蝎蝎尾如同鋼針般尖細鋒利，內部中空，含有令人麻痹并能腐蝕骨肉的毒液。

蝎尾能透過血肉刺入骨中直取骨髓，毒液進入血液會令人痛不欲生，同時又皮肉麻痹無法反抗，只能乖乖的等著被吸干骨髓。

公玉爻任蝎子在身上肆虐，在刺穿骨骼的瞬間才用內勁將其震開，緩緩吸收或清除血肉內的毒液。

那時候他才七八歲，誰也不知道他那么做是為了什么。

便是后來知道了其中的好處，也沒人能夠忍受綿綿不絕蔓延于全身的巨痛。

他嘗試被各種毒蟲啃噬的感覺，故意讓巨大的猛獸把自己吞入腹中，在各種困境，險境，絕境中留戀忘返。

他不斷挑戰著比他強大許多的族人，直到將對手擊敗為止。

他不喜歡說話，總是目光幽幽的盯著別人看，光明正大窺伺著別人的內心，然后將別人心底隱藏最深的秘密猜出來……

少年時的他，是個變態的瘋子。

他還能夠控制自己的進境，可以讓自己一直停留在某一個時期，然后在自己覺得合適的時候才步入下一階段。

后來，他將苦海之內的東西都試了個遍，將能戰的也戰了個遍，然后便沉寂了下來，漸漸變成了現在的模樣，也不經常待在苦海了。

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他究竟去過什么地方，做過些什么事，遇到過什么人。

偶爾回來，也只是與父母小聚幾日便又匆匆而去。

以至于許多后輩族人不知道少境主長成什么樣子。

然后他再一次匆匆而回時，給他們帶回了一位境主夫人，聽說還是個凡人。

族人們自然是不同意的，但公玉夫人同意了，族老同意了，他們便無話可說。

誰都想不到定親時會發生這么大一件事。

公玉爻剛坐上境主的位置，對族人一出手便是最重的懲罰，會有多少人就此涼了心？

族老們心里都為他捏著一把汗，對懲罰之事卻不那么看重。

苦海安逸的太久了，需要一個殺伐果決的新境主。

面對族老的詢問，公玉爻只是淡淡道：“說吩咐還早了些，沒事就都散了吧，明日一早，讓全部族人在殿前聚集，我有話要說。”

公玉爻說完，眼光淡淡向人群瞟了一眼，挽著沈遙華施施然走了。

兩人走出很遠，才隱隱聽到退散的吵雜之聲。

沈遙華亦步亦趨跟在公玉爻身邊，一眼接一眼的瞟他，想說的話始終說不出口。

因為憑她的感覺，他還在生氣。

好像……還是在生她的氣。

因為她接受了公玉如心的挑釁才會發生后來的事情。

這回公玉爻不會因她而丟臉了，而是因為她而涼了整族的心。

沈遙華如今也是后悔不迭。

她接受公玉心如的挑釁，大半是為了向公玉一族證明公玉爻沒有定錯人，小半是因為討厭公玉心如。

贏了公玉如心之后的轉身她也做好了防范，根本不會讓她得逞。

在先前看似狼狽的躲閃中，她已探出了公玉如心的實力，她并沒有想像中那么厲害。

她說自己是第一個通過無回這境的少女，沈遙華對此頗為懷疑。

公玉如心一看就是個不能吃苦的嬌貴主，哪里受得了雷霆之苦。

煉心境就更不用說了，一個欲念如此深重，如此執迷不悟的少女，哪里堪得破自己的心魔。

就因為她有了把握，所以才敢放心的將后背留給她。

若公玉如心吃一次虧不長記性，她便再讓她吃上一次。

前期的事情都在她的預料之中，當她突然將麒麟劍架在公玉心如脖子上時，眼角余光瞥見許多贊許和震驚的神色。

然后……

公玉爻就怒了，雖然沒有咆哮喊叫，但的確是暴怒的。

他干脆利落的解決了母女倆，似乎還要與全族都好好對峙一番。

或許是因為顧忌她吧，他改了日期。

明日，會發生什么事呢？

是立規矩呢還是發脾氣呢……

沈遙華抓了抓蓬亂的發，向側顏冷肅的公玉爻又瞟了一眼，忽然覺得他很有‘暴君’的潛質。

“你看夠了沒有。”

公玉爻突然止步擋在了她身前，目光沉沉的盯住了沈遙華的眼，令她的心不由自主的狂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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