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紅梅比林小滿大五歲,大約是上了五六年學,所以上的高級班。
她懷了小孩,又有點怯懦,不知道怎么去跟人套近乎,林小滿想來想去,反正她報班兒就是為了掩人耳目,第一堵徐衛國疑她識字。第二放松吳月警惕,她房前屋后放滿捕獸夾,日夜驚恐雖然精神上受了打壓可難保不會死性不改,就呆文工團內部害那些新團員,她以前屁股擦再干凈抓不到把柄,也得干她呀!這是個禍害,必須鏟!
唯一的難處在她繼父那兒,就跟殺人犯嫌疑人似的,警方明知是他找不到證據就不能定罪一個理兒。必須刺激吳月讓她以為有機可趁有翻身仗打,她才會露出馬腳。
林小滿一念到此,索性就給王紅梅當陪讀了。和她一起上學,一起下學,路上照料著她,直到她生下孩子。
剛恢復高考沒兩年,全日制的正規學校里,也好多工農兵學生,夜校里就更多了,二十幾歲的學生就十來個,三四十歲的占多數,還有兩個頭發都斑白了的大爺。
夜里最熱鬧的地方就是各類夜校。
被壓抑了十余年的對知識的渴望和期待,在夜校找到了宣泄的窗口。
這時候的夜校幾乎全部都是學歷教育培訓,各式各樣的高校畢業證書都是通過夜校培訓得來的,最習慣的叫法是“夜大”。
而在夜大里表現優異的夜校生,后來都在許多單位里擔任了骨干。
所以知識的確還是能改變命運的。
她們經過初級班的時候,聽到那名新來的年輕男老師,正指著黑板下兩個工工整整的工人兩個字,教下面的學生念。
他的聲音十分純凈,好聽。
“工人,工人階級力量大,工人階級覺悟高,革命最徹底,團結鞏固紀律好。”
林小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朝里面瞟了一眼。
男老師一身洗得泛白的正裝,嚴肅的長方形臉上戴著一副黑寬邊眼鏡,兩只不大的眼睛在鏡片后邊閃著亮光,看到有人往里看,他先是微微笑了一下,又走過來打開了教室的門,探出一個頭問:“你們是晚到的同學?”
林小滿搖頭,指了指高級班,“不好意思打擾您授課了,我們是高級班的學生,從這兒經過,聽到老師聲音十分好聽,就好奇看了一眼。”
老師就又關上了門,沒再搭理林小滿。
高級班的老師是一個不茍言笑的五十來歲的婦女,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的,沒有一絲亂發,胳膊下夾著書本,抿著嘴,昂首挺胸地走進教室,取出粉筆唰唰地往黑板上一通寫。
“少小不努力,老大徒傷悲!我是你們的老師孟文,我的課堂上不允許遲到早退缺課,每一課上課前必須點名,如果有三次遲到早退兩次缺課的,麻煩你們以后就不用來上我的課了。”
嚴師出高徒,孟文在夜大里也是相當有口碑的,已經教了幾年的班,她班里出來的學生,確實都去了不少單位,混得還挺不錯。
一來二去的,她的名聲就傳出去了,大家也都以上她的課為榮。
孟文人很嚴肅,對學員的要求也很高,說話直接,火大起來的時候,不管你是哪個,直接就是一痛訓斥,訓斥得你下不來臺,最后還要問你服不服?
就一堂課,她這威信就立起來了,原本有幾個年輕后生來的時候還嘻嘻哈哈的,上完一堂課之后,立馬變成了嘴巴上拉鏈的悶葫蘆。
孟文上完課之后,就輪到數學課,教數學的居然是剛才教初級班的那名男老師,人年輕,好像比那孟文和善一些,那幾名后生就又扯起拐來,他一背轉身,這幾個人就在后面傳紙條,偷笑,交頭接耳的,鬧到瘋時還把你的書扔給我,我的書扔給你。
到下課的時候,男老師突然讓所有人都站起來,離開座位,指著林小滿和王紅梅道:“你們倆,把每張課桌上的書都檢查一遍,剛剛上課的時候我發現有些同學不太認真,好像在搞小動作。
現在,我們就來讓他們現現形!看看有什么事,是比學習更重要,更著急去討論的?”
小紙條全被搜了出來,堆到了老師的講臺上。
老師拿起紙條一張一張的念。
“前面的女同志臉像盆兒一樣大。”
“屁股也像籮兜一樣圓。”
“下回帶把剪刀來,把那黑秋秋的長頭發剪下來。”
“打個謎語給你們猜,天晴曬不干,落雨濕不透的是啥子?”
“猜不到哇?你們往左看,看看那名男同志臉上長的啥子。”
“麻子,是麻子點點。”
“剛剛右邊的女同志放屁了,帶著蔥花味兒。”
“我們全班同學,沒一個女同志長得抻斗的,想談個對象都找不到合適的。”
“短頭發和小臉那兩個還可以,身上香香的,好聞得很。”
“啥味兒,女人味兒?下堂課我們要換座位…我也要聞。”
老師念完所有的小紙條之后,大臉的女同志,麻臉的男生,長頭發的大姐,還有放屁那個女同學,全都氣綠了臉。
王紅梅低著頭,縮著腦袋,跟個鵪鶉似的。
林小滿站起來,圍著這幾個后生轉了一圈之后,就唰唰唰的在紙上寫了幾行字,然后讓老師念。
“洋蔥頭,火把臉,雷公嘴,歪瓜臉,生下來就臉著地的。”
念到最后,老師也忍俊不禁,笑了起來,這一笑,那超大的黑邊眼鏡就從鼻梁上滑了下來,露出一張溫潤如玉的臉。
那幾個年輕后生聽到林小滿的形容之后,臉也氣得黑青黑青的,瞪著林小滿,像是五只噴火的恐龍。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們取笑別人的時候,沒有想過別人的感覺,那我為什么要給你們留臉?
你們不想學,不要耽誤大家。你們還想聞我們的味兒,是吧?我讓你們聞個夠!”
林小滿坐了下來,脫下鞋子,把臭襪子脫下來,甩了甩。
“要不要聞?味兒好得很!”
幾個年輕后生立馬掩了鼻子,別開臉。
大家都知道林小滿是個刺頭兒了。
被取笑過那幾個人卻又覺得林小滿替他們出了氣,就又互相認識了一下。
這幾個人當中,全是制衣廠的老員工,林小滿沖著王紅梅擠了擠眼,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不用主動去搭訕,現在關系網就拉上了。
課間休息了十分鐘,大家互相認識了,交換了姓名,下一堂課就開始了。
還是叫羅榮光的男老師連教。
林小滿仔細的聽了聽,發現這老師的功底十分扎實,幾乎是全科都能教的樣子。
后來聽別人閑聊,才知道他是考上北大的高材生。
也有人說這是吹的牛。
北大的高材生,都是要進機關單位任要職的高級人才,咋會跑來這么遠的地方教夜校?
林小滿做的曬不黑樣品已經送到寧墨那邊去了,寧墨說要先做三百份,她折騰了好久才弄出來,還好工藝簡單,到后頭也熟能生巧了。
閑下來之后,就是上上夜校,找找吳月的死穴,實在找不到,還是讓徐衛國槍走火崩了她吧。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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