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蓮兒被瞪得心里發虛,手忙腳亂地關掉了喇叭,一個勁兒地鞠躬道歉,不住地道:“對,對不起,我不應該這樣說的。我這人,就是嘴太直。我忘記了,這位女同志,是虎太歲的媳婦兒,是我沒顧忌到這層子身份,我給你們倆道歉,請求你們原諒我,別,別給我小鞋穿。”
看到燕郊館長竟然如此卑躬屈膝的求場上的舞者放過她,所有文化館的職工們都立即感受到了一陣一陣的羞辱。
極個別真是直腸子的人當即就嚷嚷了起來,沖著徐衛國喊話道:“牛什么牛?任何職位都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你們怎么能這樣污辱我們文化館的一館之長?”
“對啊,館長,你別怕,他要敢使手段,給你穿小鞋,我們就去舉發他!”
徐衛國剛要伸手,林小滿就一把奪了秦蓮兒手里的喇叭,把按鈕往上一扒,把聲音打開了,冷笑地看著秦蓮兒說:“你剛剛說,我步伐錯亂?我就想問了,秦館長,你會不會跳探戈?如果會,你來露兩手!”
秦蓮兒怔了怔,怯生生地道:“我,我不會跳。”
“哦?那連跳都不會跳的人,如何看得出錯不錯?剛剛你提到專業人士這四個字,我想請問這個專業人士,是哪一位?如果想懟我,就正大光明的站出來,我們將對將,王對王的把這事兒挑清楚明白。我這人,向來直接,喜歡當面鑼對面鼓的扯清楚。一館之長如果沒有調查取證,就人云亦云,信口雌黃,那可不是值得提倡的工作態度呢!要是你平時對待工作就是這樣的態度,聽風就是雨,那么,你這館長……難道是花錢買來的?”
秦蓮兒被懟得啞口無言,就隱晦地看了楚簫那邊一眼。
楚簫只得笑笑地站起來,儀態萬千地走到場中,沖著林小滿抱歉地道:“真不好意思,我就是看出來了,隨口提了提,秦館長這個人愛較真兒,性子又直,她真不是故意的。這事,是我的不是。”
大美人嫣然一笑,那是六宮粉黛無顏色啊,走哪兒這種美人都是吃香的,何況她還淺笑燕語,一副以退為進的態度呢。
徐衛國狠狠地甩了一下手,林小滿伸腳使勁跺了他一下,讓他別動,她能搞定。
彈壓住徐衛國之后,林小滿也盈盈一笑,把大喇叭湊到嘴邊,字正腔圓地道:“原來楚小姐就是專業人士啊,失敬失敬。既然你這么專業,就請你把我錯亂的步伐一一指出來,如果我錯了我一定認,我改我認慫。”
楚簫愣了一下,似乎并沒有料到林小滿如此光棍行徑,竟然要把事捅個底掉,攤開來說,并且擺出了知錯能改的態度。
“這,這真的要說嗎?”
哼,我不讓你說,你就不會說了?只不過區別是陰著說,和明著說而已。你陰著說,我還得費心費力去防,明著說,捅穿了就是一錘子買賣,是丁是丑,正大光明。
“說啊!人這一生誰敢說自己從沒做錯,保證自己從不會犯錯?犯錯了,如果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那何談改正?人犯錯不可怕,錯了能改能悔;可是錯堆到一處,累積起來,慢慢的變了質,變成了罪孽,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楚小姐,請你批評指正。也當給大家伙開開眼,從我這身上吸取教訓,在學跳的時候規避這種錯誤。”
楚簫眼中閃過一絲隱晦不明的警惕,很快又調整好了面部表情,笑道:“言重了。既然你如此虛心求教,我就勉為其難的指一指。這首PorUnaCabeza曲式為ABAB,兩個部分那種前后矛盾而又錯落有致的風格充分的展現了探戈舞中兩人配合的默契,你的ABA段跳得不錯,可是最后一截的時候,你的腿部發顫,力度不夠,導致跟不上節拍,每次都有一步之差,雖然徐衛國及時的提了你一下,掩飾過去了,但是明眼人卻能一眼看出來。
我是奧地利音樂學院出身的,自然對于節奏把握十分敏感。不好意思了,這種演示的事,還真不是非專業的人能做的。”
“每個人對舞蹈的定義理解都是不同的,一只舞蹈的靈魂,在于舞者對于這只舞的詮釋。步伐節奏只是基礎要懂的東西。你剛剛用很標準的西班牙語說出了這首舞曲的名字,可能在場的大部分人都沒聽懂,那你能翻譯一下,這只舞曲的名字叫什么嗎?”
“一步之差!”
楚簫說完這話的時候,就感覺到好像哪里不對了。
林小滿舉起高音喇叭直接吼了一聲對,先聲奪人地道:“楚小姐說得對極了,這乎曲子翻譯成中文就叫一步之差。
這只舞曲的作者當時剛和對象分手非常痛苦,于是把他身上所有的錢都去賭了馬。本來他買的馬一馬當先,但在最后時刻卻被第二匹馬所超過。而且只比他買的馬領先了一個馬頭。作者當時的失意、頹廢的不易言表的。于是一氣呵成寫成了這首《PorUnaCabeza》,中譯名為《只差一步》。有人說這首曲子之所以叫《只差一步》,是因為如果伴著這首曲子跳探戈的話,永遠都差最后一步。
它除了要表達出委婉、激蕩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表達出作者的失意。猶如一首曲盡,而腦中的旋律揮之不去,猶如一場沒有盡興的舞蹈,永遠只差最后一步,總是悵然若失。
這本就是一支不能完美的舞蹈,你的意思是……讓我拋開它的靈魂,漠視它的本意,取其糟泊,棄其精華,本末倒置?
如果,這就是一個奧地利音樂學院畢業的高材生對于舞蹈的理解的話,請恕我這個農家女都不能茍同!”
手拿高音喇叭,林小滿就跟肩膀上扛了個重型火箭炮一樣,攻擊力爆棚啊。
楚簫試圖說什么,都比不過這高音喇叭里吼的一嗓子啊。
何況……林小滿說得十分巧妙,借名寓意,暗指舞的精髓在靈魂,所謂的步法是基礎。
而且,她十分直白地說了,楚簫是音樂的高材生,可對音樂的理解僅流于表面的話,這個高材生三個字,可就是名不符實了。
楚簫捏了捏手,唇沾了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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