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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張就躺在搖椅上翻看詩文,含冬過來給她卸簪環的時候都沒發覺,因為自從懷孕之后,她頭上也就少戴了那些金的玉的,怕脖子沉重,等到含霜過來給她洗腳的時候她才緩過神來,仰了頭道:“世子還沒回來?”
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后,張就抱怨了兩句,說這人如今越發來得晚了,又覺得這個機會倒也好,想著要不要拿出葉子牌來打上兩圈,剛好不用顧忌他了,眼里卻瞧見門邊上的寒英翠英兩個,一個給另一個撓癢癢,就問道:“你們倆,這什么毛病,倒像是狒狒似的!”
寒英翠英倆個嘻嘻哈哈過來,說跟著娘娘來園子沒幾日,滿身都是被蚊子叮出來的包,痛癢難耐,當值的時候只能互相撓撓,連癢癢撓都搔不了這個癢。看她們被叮地難受,張莞爾一笑,不由奇怪道哪里冒出來這么多的蚊子?怎么她就沒被叮過一口。
“七月半的蚊蟲,是既伸嘴又伸腿,叮上一口能癢好幾天!”寒英道:“娘娘這邊沒有蚊子,是因為世子已經早早吩咐過我們了,所有蚊蟲都要撲滅了,一個都不許留,還不許燒火繩,不灑藥粉,要我們自己手抓出去呢!”
張不知道還有這么一出,就驚問道:“我怎么不知道?”
“那火繩里頭,藿香薄荷都是涼性的,”錢嬤嬤給她端來一碗熱,“哪里能燒?驅蟲的藥粉又都是雄黃水銀,更不能近身半點,這屋子里的蚊蟲,便要用手撲了,都是世子心疼你,比我們還想的緊要呢,你可要領情才是。”
錢嬤嬤如今越發有了王氏的感覺,且因為王妃和燕王都囑咐了她,便將張從頭到腳地管束起來,這也不許,那也不行,但這并不是說錢嬤嬤就是個呆板的人了,按說張如今有了孕,當和高熾分床睡才是,但是張不提,高熾也不提,錢嬤嬤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當不知了,還叫院子里的丫頭嘴巴都閉嚴實。
張就笑道:“你們都有功,賣了一把子力氣,便都賞兩個茶水錢!”
此言一出,底下這一聲聲唱喝得熱鬧,之前早就預備著有賞錢,小竹籮里頭滿滿堆著,稍微一搖晃都能灑落出來,光是這錢挑上山來,就使了兩個挑夫,這錢本就是預備著打賞給園子里的婆子管事們的,賞過了還余下一竹蘿來,這時候賞給伺候她的人,一時間歡喜地大家滿口吉祥話,便是白日里沒有在張房里捉蚊蟲的幾個小丫頭,也隨眾人趁機往里抓上一把,看得張哈哈大笑。
不一會兒見到湘官、珊瑚兩個從自己屋子里奔出來,也奔過來拿賞錢,看著只鋪蓋了一層底的竹蘿,氣得跳腳,最后全傾倒出來,用裙子兜住了,才歡歡喜喜地回去了。
第二日就是唱戲酬神了,這個唱戲和原先王府豢養的伶人或者請的戲班子不一樣,這個“唱戲”是道士在唱《黃庭》、《清凈》這樣的經卷,而且地點也不在園子里,而是在園子后面,毗鄰草堂的小觀里,搭了個小戲臺上唱戲,底下設了一溜兒交椅,面前擺了小香案,還有一碟碟的點心堆成小塔樣。
這個地方比園子里還要涼一些,明明走過來的時候還出了一身汗,只是坐在交椅上不須臾,就覺得山風把汗都吹沒了,再往旁邊一看,這些園子里伺候的人倒是都知道,全穿的棉布薄袍子,站在那里都無事,張便喊了人去給她拿夾衣,不過王妃過來的時候卻替她拿了幾件衣服,穿上就舒服多了。
只見壇場外高插的幾面杏黃旗隨風抖動起來,所有的道士都口呼“無量天尊”,一同跪拜壇中的三清神像。隨后有道童上來,把鮮花、香爐、水果、水盂、斛食、長明燈等六種必備供品擺在案幾上。當中為首的道士施施然站在臺階上,左手甘露盂,右手楊柳枝,施法雨遍灑于幽靈,以左足向艮戶書符,吟唱道:“十方諸天尊,其數如沙塵。化形十方界,普濟度天人。委炁聚功德,同聲救罪人。罪人實可哀,我今說妙經,念誦無休息。”隨即眾道士也隨聲奉和,一起吟唱起來。
之后這一班道士分拿著笙管,云鑼、小吊鐘吹吹打打起來,還有吹嗩吶、擊大鼓,拉二胡的,等到磬鈸鐃掐著點兒一起響起來,那聲音就大得許多,張不多時就被王妃遣去了廂房里面,隔著窗子看著外面一堆人唱誦。張身邊跟來的丫頭差不多都出去聽了,也沒什么娛樂活動,看這個也覺得新鮮,像湘官就拋到了到戲臺邊上去聽了,那么大的聲音,鑼鼓點兒打個不住,居然也能聽得歡喜。
張坐在軟帳細簾里,用了幾個果子,正要打發人去喚永平來陪她,就聽見人回話說燕王過來了,張抬頭一看,果然燕王走到了廡房邊上,看了一會兒,就和王妃并肩離開了,但是并不往園子里去,而是轉到了后排廡房之中。
張覺得奇怪,站起來走出了門,已然看不到王妃了,想了想又坐了回去。外面唱了三刻左右也就完畢了,那些供在神仙跟前的點心,都分發下去,觀里的道士得著些,小丫頭們嘴饞的,也能分到幾塊。
之后燕王和王妃回來,王妃見著她就招手讓她過來,道:“我想了一下,今年七月半的法事就不做了,你懷了孩子,免得沖撞。這場酬神戲,是給你請了清靜符的,你拿回去供上,邪穢不侵。”
張應了,果然今年七月中旬不做法事,但那一日,燕王和王妃還是留著道士在小觀里念誦了一場,張忽然想起來,去年和前年,大家都沒有來園子里,但是七月半的時候,王妃還是遣人來了園子,似乎燕王也有派人過來,盡管那時候府里也在做法事,但是她聽王妃也在安排園子中的法事,好像還寄送了一包衣服之類的東西。
她正這么想著,看到高熾走過來坐下了,就吩咐人給他切了西瓜,隨口問道:“園子后頭的小道觀里面,有沒有人住啊?”
高熾微微一頓,道:“你問這個做什么?”
“我就問一下嘛,”張道:“今兒酬神,在那么小的地方,父親母親進去了好久。還有這個酬神,說是酬神,我看倒像是小醮,也像是在做法事。”
高熾就吃著西瓜,一連吃了兩瓣才道:“是在追醮,這個事情,算是忌諱。”
張不意還有這么一說,便振奮精神道:“什么忌諱?是在給誰追醮?”
高熾慢慢擦了嘴,道:“祭的是父親的乳母馮氏。”請瀏覽.biqugezw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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