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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城郡主帶著燕王的原話回了京師,陷于捉襟見肘困境之中的建文帝本來寄希望于緩兵之計,他當然不是真的要割地求和,不過是以此為談,拖延數日,等待東南勤王之師趕到,臨江再決勝負罷了——然而燕王拒絕議和,他頓時陷入了震恐之中。
“為什么,”朱允炆一百次地問自己:“為什么形勢到了如此地步?”
難道真的是他沒有“德”,沒有“天命”——不!他還沒有敗!
“諸臣已經去往東南募兵,”方孝孺為他分析道:“蘇州知府姚善、寧波知府王琎、徽州知府陳彥回、松江同知周繼瑜、樂平知縣張彥方、前永清典史周縉已經起兵入衛。五府之兵足以抵擋燕軍過江,況還有長江天塹,可當百萬兵,陛下難道忘了,江北的船只,已經派人燒光了!燕軍難道是插了翅膀嗎,豈能飛渡過來?”
朱允炆一下子安心了許多,因為早在燕兵下淮揚的時候,他就派人將江北的船只盡數燒了,以防燕軍乘船南下。
“朕已調盛庸扼守浦子口,”朱允炆重新振奮了精神道:“他一定不負眾望!燕兵也許騎馬擅長,但是舟師,卻是送死之階!”
此時的燕軍大營之中,燕王問張輔、鄭亨、薛祿等人道:“爾等去各縣調集船只,一共弄回來多少?”
“末將不才,”鄭亨為難道:“高郵只有民船三十一艘,還大都破舊不堪。”
“泰州有民船一百一十艘,”張輔道:“但是吃水太淺,也不堪用。”
薛祿那里愁眉苦臉光是不說話,燕王就問他調集了多少艘船,就見薛祿伸出一根指頭來,左右晃了晃。
燕王一挑眉:“你這黑廝,難道有本事調了一千艘船來?”
薛祿在諸將之中,膚色尤其黑,張見了他也覺得驚訝,要不是見他是漢人的眉眼,還真以為是非洲黑人來了——他搖了搖頭,燕王就道:“能調一百搜船來,也足見你本事。”
薛祿就繼續搖頭,燕王皺起眉頭道:“難道你只弄回來十艘?罷罷罷,只要能用就行!”
薛祿不怕死地又搖搖頭,燕王大怒起來:“難道你只給我找回來一艘船,這一艘船能頂個屁用!你是如何辦得差事!”
軍中諸將無一不是笑得前俯后仰,薛祿瞅見燕王不是真的發怒,才笑呵呵道:“殿下,末將是一艘船也沒弄到,但是給殿下弄回來一個人,這個人,說他能給殿下一千艘海船。”
燕王驚訝道:“一千艘船,還是海船?”
薛祿點點頭,道:“末將原來也以為他是個騙子,但是此人信誓旦旦,說與咱們世子妃娘娘有舊,還給俺出示了信物。”
薛祿將信物交到燕王手上,燕王仔細看了幾遍手上的折扇,這折扇只有巴掌大小,如同孩童的玩物一般,扇面上畫著一株嫩綠的柳樹,而旁邊還配有四句詩——昔日章臺舞細腰,任君攀折嫩枝條。從今寫入丹青里,不許東風再動搖。
他對這個字跡不太熟悉,也不知道這四句詩到底寫了個什么東西,但是他看到了款識旁邊的印記,這個印記是一方小印,只是上面卻刻著燕世子妃自用印這幾個字。
燕王大惑不解,頓時傳命薛祿將此人帶上來。
這人名叫施進卿,約莫三十歲左右人,顯得溫文爾雅,見到燕王就恭恭敬敬行了大禮,道:“草民魯國施父后裔施進卿,見過燕王殿下。”
燕王命他起身,問道:“你自陳是施氏后裔,聽口音,卻不是山東人,倒好像是閩越那邊的。”
施進卿道:“草民祖上已經是施氏分支,自南宋末年,就遷居廣東了。”
燕王點了點頭,道:“你來見我,說與世子妃有舊,不知有何舊?”
施進卿叩首道:“當年草民北上,來到北平做生意,和教坊司樂伎蘇氏宦娘兩情相悅,于是為她贖身——”
施進卿將潭柘寺里的前因后果說了一遍,道:“自是感激世子妃娘娘,愿效犬馬之力,以報大德曠恩。”
燕王不妨還有這樣一段故事,十分驚嘆,道:“情極而緣生,義盡而緣滿,此乃你二人應有之姻緣,我想張氏也不過是因風吹火、順水推舟。”他命施進卿站起來,和顏悅色問道:“你在廣東,作何生意,竟有千艘海船?我皇考時候,不許百姓片板出海,你難道是罔顧禁令?”
施進卿就道:“草民在洪武三十年的時候,從廣東渡海,入了三佛齊國。”
燕王不由得一滯,他并不知道這個三佛齊國是什么國,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但是如果叫他說出來,實在是有些掉面子——然而讓他驚訝的是,身旁的馬和忽然躬身道:“回稟殿下,三佛齊國,古名干陀利。宋孝武帝時,常遣使奉貢。宋朝時候,奉表稱三佛齊,修貢不絕。此國在南海之中,占城之南,相距五日路程,乃是諸蕃水道之要沖之地。東自阇婆諸國,西自大食,萬方諸國無不由其境而入中國。”
燕王不由得看了馬和好幾眼,又去看施進卿,果然施進卿連連點頭道:“公公說得一點不錯,三佛齊舊朝被爪哇滿者伯夷國滅了,國中大亂,無人出頭,華人便擁戴如今的國主梁道明為三佛齊王,對抗滿者伯夷,四五年間到如今共計有三萬一千余人從廣東渡海而來。”
燕王不會傻到去問諸如“為何有這么多人不愿待在父母鄉土,而要奔去海外謀生”這樣的問題,因為太祖高皇帝嚴苛的片板不下海政策,叫沿海漁民幾乎無法謀生,只能遠走海外。
“一千艘海船來助我,”燕王就試探道:“是你們國主梁道明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草民不才,”施進卿不卑不亢道:“乃是國中宰相,這次率船千艘,與國主無干,草民一是為了報答世子妃大恩,二是愿襄助燕王殿下大業功成。”
“哦?”燕王笑道:“你要助我功成?”
“殿下,”施進卿道:“江北郡縣的官船,都叫朝廷給燒盡了,為的就是阻攔殿下渡江。草民的海船,已從南海遠渡而來,僥幸一路上并未見著大明水師,如今還有三天的水路,就能趕到高資港了,屆時任憑殿下征用,長江天塹,則一夕可渡。”
“沒看到大明水師,”燕王道:“是因為統領舟師的都督僉事陳瑄,如今被朝廷派過來總領防江,來對付我來了!”
“你既然有此心,”燕王點頭道:“本王甚是嘉許。只是你要來助我,我綏定大難之后,當如何回報你呢?”
施進卿道:“豈敢希求回報,本心亦不在賞賜!”
“我此行是為了南洋的華族百姓,也為了讓大明的福澤,恩及海外,”施進卿上前跪下,想起南洋百姓受到太祖禁令,不得不遠離家鄉,而來到南洋之后,卻又飽受海盜欺凌,不由得涕泗橫流道:“我南洋百姓,也是大明子民啊!多年以來,遭倭寇并海盜侵襲盤剝,受盡凌辱,苦不堪言,我等華夏子孫不僅投訴無門,還屢遭大明水師圍剿,艱辛之狀,實難述其萬一。施某愿殿下天命所歸之后,清寧海宇,令我南洋百姓,有生民之樂。”
“爾等如果真的心向大明,”燕王感嘆道:“則當在我大明庇護之下,清繳倭寇、海盜,乃是從我皇考洪武年間,就開始做的事,本王遵從太祖法制,自然也會照行不誤。大明水師圍剿爾等,也是迫于奸臣之命,等本王靖難功成,當殺此輩,以謝天下。”2246請瀏覽.biqugezw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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