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一直在一旁等著好戲發生的馬香云忽然尖叫道,眾人的視線猛地又落回了她的身上,她才反應過來自己一時沖動,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地問道:“張管家,這件事非同小可,說錯了你擔待得起嗎!”
張善財篤定了今天不能說謊,反正橫豎討不到好處,干脆咬了咬牙:“奴才不曾有一句謊話,府里的豬拱菌的的確確已經沒有了!”
這是怎么回事!馬香云的腦子里一片空白。當初她一邊派如煙去管家那里取豬拱菌,另一邊又叫若夢偷偷地在剩下的豬拱菌上都撒上巴豆霜,如此一來,景顏便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但現在是怎么回事?馬香云看向一旁的貼身丫鬟,如煙也是一片茫然,而若夢卻幾乎已經奔潰了。
關鍵時刻,還是季氏穩得住。她定了定性,繼續問:“那價值連城的豬拱菌怎么會莫名其妙地沒有了呢?!”
張善財已經豁出去了,立馬開口道:“其實……其實在如煙姑娘來之前,大少夫人身邊的初晴姑娘早已來過了,她說少夫人要用這些豬拱菌,奴才不敢多問,就給了她。但此物價格昂貴,照例是要算在月例里的,可是大少夫人拿了不少的銀兩過來,奴才的叔叔又恰好在做西域的生意,便購置了一些放在府里補足空缺,以備不時之需,剩下的都記在賬簿上。夫人若有疑問,可以親自查查這賬簿,奴才已經帶過來了。”
說著,張善財從懷里掏出一本藍本子,翻到了最近的一頁。季氏派了榮媽媽過去,得到的回答是,一切屬實。
既然如此,也就是說,出事的豬拱菌根本就不是景顏陪嫁過來的,而是張善財后來補上的。所以這件事,跟景顏一點都扯不上關系,還何來謀害之說!
正在此時,門房忽然來報,說是老爺回來了,聽到后宅出了這樣的事,著急地不行,風風火火地就往重華苑趕。
王廣和武將出身,走起路來步伐很大,前腳剛通報完,他后腳就已經到院子門口了。只見一個魁梧的身影急匆匆地奔進來,后面跟著的幾個下人全都慌慌張張,上氣不接下氣地跟在他身后。
“到底出了什么事了!”王廣和聲音洪大,一開口就鎮住了所有人,大家都嚇得低下了腦袋。
只有景顏,在這片烏壓壓低頭的人之中,暗自抬頭瞧著這個王將軍。他身著寬大的暗紅色交織綾夾袍,銀黑的寬腰束帶,上面繡著生動的虎紋,覷覷然有虎嘯山崗之勢。
他兩手背在身后,脖子高昂著,給人以難以接近的感覺,一張國字臉上,濃密的劍眉像是畫上去的,大而圓的眼珠此刻正使勁瞪著,眼白處滿布血絲,可以看出他此刻的憤怒。
景顏在心里暗暗感嘆,如此盛氣凌人,想必當初在戰場上也是無人能敵。
面對王廣和這頭憤怒的獅子,只有季氏敢上前跟他說話。季氏心里不是不害怕,而是她明白,一個男人在戰場上有多么勇猛,那他就在思考上多么單薄。后宅是女人們的天下,王廣和過來,充其量也只能發發脾氣罷了,不會想的多深遠。
邊上早已有人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他說了,王廣和吹胡子瞪眼地看了看跪著的人,嚴肅地問季氏:“夫人,真的是這樣嗎?”
季氏不能眼巴巴地看著整治景顏的機會從眼前溜走,仍舊不死心地追問,但語氣已經明顯和緩了許多:“老爺,顏兒已經是咱們家的兒媳婦,嫁妝自然也是咱們家的財產,擅自使用,也是不合規矩的。”
王廣和果然沒有多思考,轉過頭來問景顏:“顏兒,你母親說的沒錯,你還有什么話要說嗎?”
武將就是武將,被季氏一句話,自動忽略了馬香云和季桂芝的栽贓,最后竟然把矛頭對準了自己這個無辜的旁觀者,要知道,自己從頭至尾,可是一句話都沒說啊!
此時此刻,景顏已經不能再任由她們潑臟水了,她站直了身子,抬頭直視著王廣和的怒目,平靜地說道:“父親,顏兒并不是擅自取用。”
“當初我的哥哥從西域得來這些珍貴的豬拱菌給我作嫁妝,便是想要讓我在婆家也能夠做出一手好菜。這樣珍貴的食材,是斷斷不能出錯的。顏兒初來乍到,并不熟悉府中的一切,于是便叫了初晴把豬拱菌取來,看看是否完好,并且補上了銀兩,以備府中急用。”
“正巧這個時候國公夫人過來拜訪,我便用這些豬拱菌做了點小食,表達自己的心意,不曾想后頭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
王廣和想了想,覺得她說的有幾分道理,便繼續道:“那你所做的小食,有沒有出問題?”
景顏的臉上綻開笑容,白皙近乎透明的臉上,有一層淺淺的紅暈:“顏兒不才,不像弟妹有一雙巧手,只是做出了些君乳酥。大家在用膳的時候都吃到了,鄭國夫人也吃了一些,并沒有什么問題。”
馬香云聽到這里,忽然想起當時姨母沒什么胃口,唯獨多嘗了幾個小酥點,沒想到那竟然是景顏做的菜!
景顏將馬香云臉上的變化看在眼里,不慌不忙地繼續道:“大家都吃了我做的君乳酥,包括我自己,如今全都好好地站著,顏兒的君乳酥是不會有問題的。”
這一下真相大白了。剛才還氣勢洶洶的二少夫人,此刻仿佛是吃了蒼蠅,臉色十分難看,季氏更是壓抑著心中的憤怒,干笑著陪著王廣和。只有景顏,她似乎不滿足于面前的一切。既然這場戲已經開了,那自己就再來加把火吧!
她忽然在王廣和面前跪下,眼眶紅了一大圈,仿佛受盡了委屈,但臉上卻滿是真誠:“顏兒自知在府中人微言輕,說不上什么話,但到底是王家的人,一切都會為了王家著想。這一次雖不是我的問題,但勞煩了弟妹和母親,還讓大家受罰,顏兒實在難辭其咎,請父親責罰!”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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