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底下緊挨著坐的文武官員和王子皇孫,皇帝有些陰郁的面龐揚起難得的笑容,他信手舉起手中的酒樽,昂起脖子一飲而盡。鮮紅的酒汁落在他的唇角,仿佛鮮血一般刺目。
眼見皇帝都已經喝起來了,底下的官員們更是觥籌交錯,喜笑顏開,說著一些祝福皇帝長命百歲、上元朝福順永康的話,一些自命不凡的才子們甚至開始吟詩作對,場面十分熱烈。
但面對如此場景,皇帝身旁的皇后高氏卻滿面愁容,低著頭小口小口地喝著面前的玉藻佳釀,一句話也不說,仿佛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她曾是濟興侯府的人,在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便已經是當時的太子妃。與高家的人相同,皇后有著光潔的額頭,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上一對低垂眉壓著眼睛,挺直的鼻梁仿佛精雕細琢而成。
然而這一切,都在歲月的侵蝕下逐漸暗淡失色。不知從哪一天開始,皇帝不再進入坤寧宮,甚至與她說話,也有著明顯的疏離。皇后的眼眸不再動人,時常低垂,眼中也不再有光彩,有的只是落寞與黯淡
眼見皇帝一下子往肚子里灌了五杯酒,皇后有些坐不住了,雖然夫妻感情淡漠了不少,但從骨子里,皇后依然深愛著眼前的皇帝,他們也有過柔情蜜意,只是面對眼花繚亂的佳人與時間的消磨,再也無法回到過去了。
“皇上……”皇后的身子朝前探了探,輕輕地把手放在了皇帝準備端起酒杯的手臂上,凄楚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盯著他,輕輕搖了搖頭。
皇帝的眉毛皺了起來,但還沒等她開口,便聽到一旁有個伶俐的聲音傳了過來。
“皇后娘娘,皇上今兒也是高興,您瞧,這么好的景色,難得的快活,娘娘還要干涉皇上嗎?”
說話的是坐在皇帝另一邊的盛美人,她現在頗受隆寵,只要看她坐的位置便知道,她才是皇上跟前說得上話的人。
她像是一株精雕細琢的珠玉之花,柔美的身姿就這么坐著依舊令人動心不已,比起后宮那些女人,盛馨的容貌并沒有多么出眾,但她的性格直爽,敢于在皇帝面前說話,有時候甚至敢在皇帝批閱公文的時候挨著他坐,偶爾耍耍小脾氣把皇帝晾在一邊,這樣的事情,別人想都不敢想,但盛馨卻能夠做的出來,這足夠證明她的出眾。
不過到底盛家的底子薄,他的父親本是一個教書先生,考了多年的科舉終于做了個八品的京府運司知事,想要再往上爬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誰知他卻得了個能說會道的女兒,偏偏這個女兒被選入宮中,本只是做個掌闈,后來爬上了皇帝的床,一舉被封為美人。
但這樣的女子想要在后宮生存下去,只能靠自己。盛美人的話剛說完,這頭皇后的面色就有些不好看了,但她不敢回嘴,因為盛美人的話,代表的便是皇帝。
“盛美人,皇后娘娘勸陛下少飲,這是他們夫妻間的事情,皇后娘娘統領六宮,一切都為陛下著想,咱們要多像娘娘學習,而不是做一個煽風點火的小人。”坐在皇后身旁的蘭妃不動聲色地道。
盛美人到底年輕,皇后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一看就是好欺負的,偏偏這個蘭妃時不時地就借著皇后的職權來壓自己,偏偏皇帝還不管,實在是可惡!
“蘭妃娘娘,陛下昨日是在臣妾那兒歇息的,這飲酒啊,也要看人,對著有些人可就是喝不下去,如妃娘娘,您說是不是?”
一直坐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如妃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對于她們幾人之間的口舌之爭,景如向來都是不摻和的,她恪守中庸之道,不去攀附別人,也不爭寵,這樣的行為,讓她在后宮之中地位最為穩定。
眼見如妃并沒有為自己說話的意思,盛美人撇了撇嘴,轉頭對著皇帝嬌嗔道:“皇上,臣妾有些不舒服,想回行宮休息休息。”
這才剛出來,現在居然喊著要回去,簡直就是不給皇帝面子。底下的官員們頓時目瞪口呆,這個盛美人還真是大膽。
可皇帝卻不惱火,一把攬過她纖細的腰肢,哈哈一笑:“美人是嫌棄朕身上的酒味重,所以要走嗎?”
盛美人臉色一紅,低頭嬌羞道:“這倒不是,只是臣妾不喜這樣的場合,吵吵嚷嚷的,頭疼……”
她作勢身子一軟,順著椅子躺在了皇帝的身上,酥胸半露的樣子實在是香艷至極。但皇帝仿佛絲毫不覺得這樣的舉動輕浮,反而像是饒有興味的模樣。
他想了想,面容忽然嚴肅起來,對著幾位妃子道:“朕帶你們出來是散心的,話多就給我收拾收拾回去!”
此話一出,幾人都不說話了,皇后更是白了一張臉,這句話明顯就是說給她聽的。盛美人望著她們訕訕的模樣,臉上是無比的得意,當即又給皇帝斟了一杯酒,咯咯笑著勸他喝了下去。
“這個盛美人,還真是不要臉!”
“是啊是啊,你看她那個狐媚的模樣,一看就是紅顏禍水!”
“據說她以前只是個掌闈宮女,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爬上了皇帝的床,這才封了美人呢!”
“真的嗎?那怪他那個父親爬的這么快,看到都是蛇鼠一窩!”
底下的議論聲不絕,景顏只是默默聽著,并不多話,別人家的事情,她向來都是沒有多少興趣的,管她盛美人什么美人的,只要不危害自己的利益,誰去管她。
這時候,坐在下首的太子忽然站了起來,他是皇后的長子,見自己的母親被一個小小的美人如此欺負,一時看不下去,下意識地就站了起來。
“父皇!”
“太子有什么話要對朕說嗎?”
皇后似乎知道自己的兒子要說什么,拼命地給他使眼色,這樣的場合,惹怒皇帝是個十分不明智的選擇,就是因為這個兒子是太子,皇后才能忍得下這口氣,可若是太子也讓皇帝不開心,那她之前的隱忍就都白費了。
“兒臣……”
“太子是想說,剛才在獵場打了不少獵物過來,知道陛下最愛這些珍禽異獸,想要讓陛下悄悄呢!”太子妃站了起來,溫柔恭順地說道。
太子回過頭,用一種困惑地眼神看著自己的妻子,可對方卻沒有回應,只是用手悄悄地拉住了他衣服的下擺,把他生生拉回了座位。
“哦?太子,是這樣嗎?”
太子咬住了嘴唇,他明白了太子妃的用意,只是這一切,都讓他覺得十分憋屈。但沒有辦法,誰讓他是太子,他能做的,便只有順應帝意。
“是,父皇,不僅是兒臣,昭王懷王世子他們都收獲頗豐!”
皇后終于松了口氣。
“是嗎?哈哈,來,拿上來給朕悄悄!”皇帝推開了倚靠在身上的盛美人,似是十分感興趣的模樣。
盛美人看了看太子,淡淡一笑,并沒有說什么。
很快,侍衛們便在酒席前圍起了一個柵欄,那些受了傷的獵物被扔進了圍欄之中,眼神驚恐地看著面前那些衣著華美、滿臉堆笑的人們,景顏不動聲色地瞧著,余光卻發現不遠處有人盯著她。
真的要動手嗎?她低頭一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既然如此,那就來個小惡作劇吧。
這一次被放入圍欄之中的是一只尚未成年的白虎,最為奇特的是,那白虎身上的斑紋極淺,遠遠看去,仿佛是一副雅致的山水畫,十分奇妙。
皇帝撐起胳膊,好奇道:“這是什么?”
“回陛下,這是西晉特有的白虎,在當地也很難見到,象征吉祥與財富。”二皇子宇文烈站起身說道。
“烈兒,這可是你打到的?”
“是助兒臣一起打到的,兒臣不敢邀功。”宇文烈仿似十分恭敬地道。
“哈哈,好!你們兩個都是朕的好兒子,就應該這樣,互相扶持才能走的更遠!”皇帝一邊說著,一邊命人將這白虎好好養起來,特意囑咐不能傷其性命。
因這老虎還小,不具有殺傷力,負責飼養的人只是給它灌了一些麻藥。此時麻藥的勁兒似乎已經過去了大半。那小虎漸漸站了起來,瞪著眼睛好奇地望著周邊的人。
“快看呀,像只小貓似的!”徐侍郎的女兒小聲道。
“真好看!二嫂,你說……”一旁的王婧話音未落,卻忽然尖叫起來。
那只本來十分溫順的幼虎忽然跳了起來,渾身上下的毛發猛地豎起,它本就是草原上十分矯健的物種,別說是柵欄,就算是山壁懸崖,它也敢跳過去。
皇帝大驚,立即道:“怎么回事!”
這只白虎在人群之中橫沖直撞,那些小姐們早已花容失色,雖然是只幼虎,但它畢竟野性難馴,若是稍有不慎,可是要命的!
幾十個侍衛仆紛紛撲了上去,奈何皇帝說過不能傷其性命,那白虎跑得又快,實在是沒辦法捉住。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一陣驚呼,所有人的視線隨即轉了過去,猛地發現那白虎竟然爬到了沈玉珍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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