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冰與火之歌
第91章冰與火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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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默默地點了點頭。
有了彌若的紅袖之舞,再加上她的美貌和西晉特色的樂曲,想要贏她,實在是難。
但景顏仿佛什么都沒有看見,面容平靜如水,彌若方才的得意在她的眼中忽然化成了無數的疑問,為什么她不怕,為什么她不緊張?
盯著那張清麗的面龐看了又看,實在是找不到絲毫隱藏情緒的痕跡,彌若不禁失望了。她開始安慰自己,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一定是她沒有辦法贏自己,只能破罐子破摔。
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的!
在彌若無比疑惑與眾人惋惜甚至鄙夷的目光中,景顏與初晴白梨輕聲耳語,隨后,便走到了草地的中央。
還是方才彌若縱情舞蹈的地方,只是此時此刻,這里的東西換成了一把古琴。
景顏身著白色的長裙,領口很高,幾乎攀上她白凈的耳朵,秋風起,她的身子仿佛一道白色的影子,幾乎隨著這肆意的風而飄離人間。
沒有任何伴奏,景顏撫摸著面前的古琴,彈出了第一個音。
琴聲悠悠,思慮愁愁。七弦古琴的音色極美,卻是一片哀怨之聲,嘈嘈切切,林林總總,仿佛一個訴說悲情的女子,正絮絮叨叨地把過去的一切傾倒出來。
眾人方才因彌若公主而起的興奮與激動漸漸被這琴聲寸寸撫平,大家的眉頭垂下來,看著面前白衣飄飛的景顏,神色恍然。
在一旁看好戲的馬香云顯然無法理解這琴聲的內涵,不禁嗤笑一聲,對著身旁的沈寶珍道:“不是比舞嗎,她怎么彈起琴來了?”
沒了沈玉珍,馬香云覺察出沈家對沈寶珍態度的轉變,隨即忘卻了那個玉表妹,貼上了她。
沈寶珍面色沉凝,她聽得出,景顏的琴聲之中有故事,而這個故事,絕非是一個動人的童話。
“香云表姐,不妨接著看——”
沈寶珍的話音未落,卻見一直坐著撫琴的景顏忽然站起,手依舊停留在琴弦上,身體卻漸漸飄飛起來。
一手離弦,一手飛舞,樂音未絕,舞姿已起。
白衣女子彈琴的同時,身體輕仰,衣袂飄飛,長袖曼舞,如同玉雕的雙足輕輕踮起,輕巧利落地在原地打了個轉,隨即旋轉而下,仰躺琴后,一手左右交橫,云卷云舒,一手卻又輕攏慢捻,隨即又是一個躍起,借著風力,凌空翻飛,清奇絕美。
這一舞一彈同時而起,又結合的如此之好,倒讓人覺得十分新奇,那些本覺得景顏會輸的人,也起了幾分興致。
皇帝點了點頭,隨即對身旁的如妃道:“愛妃的妹妹,倒是心思奇巧。”
如妃恭敬低頭:“陛下過獎了。”不過光是這樣,至多至多,與彌若打個平手,她的美貌,遠在景顏之上,又如何致勝呢。
馬香云冷哼一聲:“故弄玄虛——”
“啊!”
距離景顏最近的太子妃忽然驚叫一聲,因為景顏撫琴的右手,忽然猛地用力,只聽見“砰”的一聲響動,琴弦斷了!
琴弦斷了!
不止是太子妃,皇帝、如妃、王松、宇文玄,包括羅摩王的心,都陡然縮緊,漸漸下沉。
景顏的舞蹈若是沒了這奇巧的彈奏,便失去了點睛之筆,如此一來,是輸定了。
馬香云的臉上漸漸生出喜悅,連不遠處的王婧,都感覺一陣莫名的心安。今夜,她多次靠近宇文玄,對方卻不領情,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她,但她分明看見宇文玄對景顏的目光,有一種別樣的眷戀。
不論是處于什么角度,王婧都不愿意將這份感情松手。輸,一定要輸,要讓宇文玄回過頭來,看到自己!她命人在古琴上做了手腳,琴弦已斷,景顏的命運就定下了。
可就在眾人以為一切都結束,準備嗟嘆之時,那白色的魅影,卻沒有停下。
無聲的舞蹈,還在繼續。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景顏忽然離開了古琴,朝著香水溝旁舞去。
她這是要效仿彌若公主,在水溝旁舞蹈嗎?眾人疑惑不解,卻見景顏忽然伸出右足,足間有個小小的光點,那光點在空中晃了一晃,忽然落入水中。
猛然間,水溝再一次被點燃,而同時被點燃的,竟然是景顏的身體!
“天哪!她不要命了!”
一條五彩的火舌順著景顏白色的衣袂席卷而上,她沒有停下,而是上前一步,整個人落入了淺淺的水溝之中。
凡是身姿沾水之處,都燃起了火焰,她的舞蹈沒有停下,舞姿愈發奇妙,水火齊鳴,而所有人的耳邊,又聽到了一陣清靈悅耳的舞曲驟然響起。
十皇子宇文杰兩眼放光,倏忽間,他已經明白了過來,大喊道:“水溝中有踏琴!”
踏琴是上元的一種民間樂器,彈奏的方式不是用手,而是用足。
對慣于矜持的千金小姐們而言,演奏踏琴多有不雅,但此時,卻沒人敢指責她。
踏琴有多種規格,有的甚至可以綿長幾十米,越是身姿輕盈的女子,越是能踏出美妙的樂曲。而景顏,顯然是將舞蹈與踏琴演奏的精髓融合在了一起,更加令人驚嘆的是,她的周身全是美麗絢爛的火焰,這樣的舞蹈,簡直是天下第一!
這溝壑中的火焰,為了不灼傷貴人們,本就是特殊調制的,景顏跳舞的速度又極快,根本不會燒傷,反而增添了異樣的美感。
方才彌若不是將美貌加入舞蹈中了嗎?那她就讓人忘卻她的面容,把這種極具視覺沖擊的東西呈現出來。
方才你不是說膽略和智謀無法體現嗎?那天下女子,還有誰敢引火焚身,踏足而舞,這不是膽略智謀,還是什么!
難怪她絲毫不怯,難怪她要穿著高領白衣,難怪她明知彌若天下絕美,也要與其比舞。
羅摩王輸了,輸的心服口服。
青玄望著火焰中舞蹈的女子,再一次深深震撼,踏琴之聲時而婉轉低沉,如低谷清流;時而高亢激昂,如戰鼓號角;時而婉轉空靈,如蝶舞飄飛。
再加上這無以倫比的火焰之舞,將清麗與明艷結合的完美無缺,只有他知道,她不是在舞蹈,而是在訴說,訴說自己生命的意義,重生的意義!
從第一眼看到她,茍延殘喘,氣若游絲;
到進一步了解她,不卑不亢,忍辱負重;
直至今日讀懂她,過去不再,涅槃重生!
那是她在燃燒自己絕望而不服輸的生命啊……
青玄的眼中,莫名流下了一滴清淚,寂冷無聲,冰涼墜地。
舞蹈已罷,舞曲已停人們卻已經安靜,連喘息都忘了。
最后,皇帝開始鼓掌,接著,所有人揚起了手臂,劇烈的漫過頭頂的掌聲讓整個草地都沸騰了。
彌若公主,呆坐在原地,喃喃自語:“我竟然輸了。”
三日之后,狩獵結束,重回平京。
出發前的興奮與激動,如今只剩下了驚嘆。誰也沒想到,這一年的圍獵,發生了這么多事,更沒有想到那個嫁給殘廢的景二小姐,竟然是一個如此令人驚嘆的人物。
彌若公主說話算話,雖然皇帝沒有要她跟著回去的意思,她卻說愿賭服輸,愿意跟著回平京,并且帶著那個和尚一起跟在了馬車后面。
羅摩王自然沒有相陪,他與二皇子成了好友,約定過些時日,再來平京拜訪。
回城的轎子里,只有景顏和初晴白梨在。初晴打好了水,用軟帕在水里浸濕,拿起攪干,隨即小心地為景顏的身體擦拭。
“二小姐,您真是嚇死奴婢了!”一旁換水的白梨不禁長嘆一聲,雖然她早就知道那火焰不會灼傷人,卻著實嚇了一跳。
景顏的皮膚敏感,縱使那火焰沒有燒傷,卻有些微微泛紅。
初晴又擰了一把毛巾:“二小姐,那公主一路都跟著咱們的轎子,這事情要不要報告老爺?”
她說的老爺自然不是王廣和而是景慕。景顏搖了搖頭,掀起小窗抬眼看向遠處:“這么明目張膽的事情,不必通知他也會知道的。只不過咱們要提防的,不是公主,而是那個黑袍僧人。”
“那個和尚?”白梨不解。
當時皇帝也有疑問,但羅摩王說那僧人是他和公主的老師,后來出家,與他們兄妹關系十分密切,跟隨公主去上元,也可以讓公主少犯錯誤。
僅僅是這樣嗎?景顏心中否定。無論是斗寶還是比舞,這一幕幕的場景不斷地在她腦海中反復,那個不起眼的黑衣僧人至始至終都是低頭靜默,老僧入定,對周遭的一切毫不在意。
與其說是毫不在意,倒不如說,都在意料之中。
她早已察覺,在羅摩王控制不住自己情緒的時候,在彌若公主即將發脾氣的時候,這個僧人都像是一個警鐘,只要有他在,西晉皇室兄妹便言行守規。
這人,會僅僅只是一個老師這么簡單嗎?
小窗外,青玄騎馬在不遠處,對她點了點頭。
景顏一愣,不經意地微笑。
幾日過后,平京城門大開,百官百姓夾道歡迎皇帝回城,盛狀與出城別無二致。
彌若公主百般邀請毓郡夫人去驛館做客,頗有些不打不相識的意味,卻被她拒絕了。
一是因為她還沒想到對方的目的,二是王將軍府中得知回城的消息后,第一時間給王廣和送去了一個口信。
季氏病危了。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