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若嗤笑了一聲,顯然十分不以為然。她轉過頭,看著面容十分溫柔的王松,根本無法把他跟戰場上那個殺人如麻的男人聯系起來。
“你對她如此用心,她未必領情。”
彌若是何等聰明的女子,擁有同樣的才情和外貌,心性或多或少也會有相似之處。
王松的眸子冷了下來,隨即,彌若感覺到那雙冰冷的眸子之中有某種隱隱爆出的火星,竟讓她不自覺地開始害怕起來。
王松忽然上前,一把抓住了彌若纖細的脖子,不顧對方透不過起來臉色憋得鐵青,冷笑一聲道:“你最好,不要讓我聽到半句關于她的壞話。”
王松頓了頓,凝視著彌若因驚恐而瞪大的雙眼,隨即松開了手。彌若彎下腰劇烈地干咳起來,方才的窒息感讓她禁不住淚水滿面。
王松看了看身側,阿成立即上前,托住彌若的下頜猛地一擊。
彌若下意識地張開嘴巴,一顆奇異香味的藥丸順勢落入她的喉中,她本能地吞咽了幾下,驚恐地盯著王松道:“你給我吃了什么?”
王松恢復了溫柔的笑容,淡淡道:“讓公主能夠安心為我所用的東西。你要記得,不顧惜自己的命可以,但桓帝的命,你應該看的很重吧。”
彌若似乎被人戳中了心中的某個深藏的秘密,猛地抬頭:“你知道?”
王松哈哈一笑:“我第一眼看到桓帝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你和他的關系不一般,不過西晉皇庭的秘事,我沒多少興趣。你放心,十年之后,桓帝和你體內的丹藥會自行溶解,到時候我一定放你們走,對于你們的關系,我會守口如瓶。”
彌若一把揮開扶著她的下人的手,冷冷道:“你最好說話算話!”
“那是自然,”王松拍了拍手,頓時有兩個婢女恭敬走了上來,“帶她下去換身衣裳,以后的名字就叫阿若吧。”
待彌若走后,一個年輕的男子從帷簾后緩步走到他的身旁,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皺紋,皮膚緊致,目光盈盈,面容清秀,仿佛一個弱不禁風的青年書生。
王松看到他走了過來,立即客氣道:“荀神醫。”
荀時意的臉上露出惶恐的表情:“王公子言重了,老夫不是什么神醫,只是一介書生罷了。”
“天底下有哪個垂垂老矣的年邁長者有著荀神醫一樣的外貌呢?”王松笑道,卻沒有半分倨傲,全然都是尊敬。
荀時意拱手道:“只是略通醫術罷了。”
“不過還得感謝荀大夫,為了研制阿若服下的藥,費心了。”
“舉手之勞罷了,”荀時意低下頭,依舊恭敬地道。
風吹過他灰色的書生服,衣袂飄飛,擋住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異色。
荀時意一直都是傳說中的神醫,周游列國,神龍見首不見尾,王松自然沒有見過他的真容。
為了確信眼前的男子就是荀時意,王松讓其研制了一種藥丸,彌若吞下之后,面容和聲音都會發生細微的變化,這些極小的變化疊加在一起,就會讓你產生錯覺,彌若不再是彌若,而是一個貌美的丫頭。
如此神奇的變化,讓王松徹底相信了荀時意,這也算是荀時意獻上的一份見面禮。
他稍作片刻,又道:“王公子,我已制定了一套診療方案,請公子到臥房,讓老夫跟你細細講一遍吧。”
王松眼眸一動,忍不住立即就要跟著荀時意離開,卻終究還是忍住了。
“等我做完這件事,再跟荀大夫好好商議吧。”
嶺崗大捷和王欒被綁這兩件事情同時傳入了安陽和廣平,王廣和與西晉士兵苦熬了一個多月,本來再堅持幾天,西晉糧草不足,兵士又少了許多,總會有突破點,可這消息卻打破了平衡。
王廣和著急于自己的二兒子,匆忙出兵,被本準備退軍的西晉逮了個正著,狼狽逃回安陽城,士兵折損大半,他只得閉門不出,死守安陽,同時修書一封送到了嶺崗,詢問王松原因。
而在廣平堅守的二皇子卻沒有多少動靜,聽完身旁親信的匯報,只是淡淡地道了一句:“她背叛了我。”便再無后話。
桓帝回到西晉后,迅速退兵,廣平安陽不戰自勝,雖未失守,卻毫無戰績可言。而嶺崗大捷讓平京的所有人明白了一件事,王家的大少爺王松,是個不可多得的軍事天才,而那個看上去無比英勇的王欒,竟然是個沒用的東西,還以下犯上,假傳軍令,簡直罪無可恕。
被捆綁著看押的王欒這幾日實在是苦不堪言,他屁股上的那支箭依然在他的臀部,拔不出來忍不下去,簡直生不如此,日日在營帳之中哀嚎。
王松曾去看過他幾次,王欒不是破口大罵就是跪地求饒,毫無男子漢氣概。念在手足之情,王松還是命軍醫拔掉了那支殺傷力極大的劍,簡單地做了清潔包扎。
大軍班師回朝,帝大喜,親自在皇宮之中接見三位將領。
因不是上朝的時間,皇后身體不適,由蘭妃陪伴皇帝,還有太子太傅等朝中重臣在康乾宮接見。
在照例詢問過后,皇帝忽然問主帥二皇子道:“聽說此次戰役的勝利,多虧了龍虎將軍,是這樣嗎?”
戰報早就傳到了平京,皇帝這么問,其實另有目的。一來看看王松是否因一戰成名而沾沾自喜,能否繼續堪當大任,二來看朝中重臣對于王松這位“新人”的態度,能不能夠讓所有人服氣。
因雙腿不便,皇帝特意賜了王松座位。此時此刻,面對這顯而易見的夸耀,王松臉上毫無驕矜之色,而是拜了又拜,恭敬地道:“臣不敢獨享功勞,此次勝利若無二皇子與鎮國將軍相助,便不會有今日之勝。”
皇帝滿意地點了點頭,看著王廣和剛想說什么,卻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臉色隨即平淡起來。
“王將軍,聽說你的二兒子犯了軍紀?”
王廣和早就知道皇帝對這件事耿耿于懷,立即戰戰兢兢地跪下,恭敬地磕頭:“陛下,是臣教導無方,讓犬子犯了大錯!”
皇帝冷聲道:“你倒是知趣,觸犯軍紀,按照上元律例,當斬……”
王廣和臉上的冷汗掉了下來,其實當他知道王欒如此沒用的時候,心中已經放棄了這個草包二兒子,但他畢竟是自己的兒子,還是自己一向倚靠的二皇子提拔上去的,或多或少,都會影響自己的前途。
果然,皇帝的臉色很不好看,他自己是先皇的皇子,為了奪權也曾與手足之間有過廝殺,對于這樣的以下犯上的行為,是最看不下去的。
還沒等皇帝開口,卻聽到王松上前道:“皇上,恕臣斗膽,臣弟雖觸犯軍紀,卻是因為年少莽撞,立功心切,若不是他吸引了西晉兵士的注意力,臣無法帶著援軍突襲西晉后方。”
“另外,”王松低下頭,“臣弟身中一箭,急需太醫救治。”
皇帝聽后凝神片刻,一言不發,倒是讓王廣和著急不已。他并不知道王欒的莽撞都是王松一手促成的,心中只埋怨好不容易出頭了的大兒子為何要去蹚這趟渾水。
一旁的太子太傅景慕也站了出來,恭敬道:“皇上,龍虎將軍念及手足之情,又殺敵有功,實在是難能可貴!”
皇帝的臉色逐漸明朗起來,他大笑一聲,贊賞道:“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胸襟也十分寬闊,朕答應你,派太醫去牢里給王欒療傷,等他治好了再來領罪!”
“皇上。”坐在皇帝身側,穿著蕊紅色拖地連珠孔雀紋對襟錦外裳的蘭妃梳著一個飛云斜髻,清清爽爽地插著一支點翠繡球花鑲紫水晶簪子,光潔的手臂上,一對蜜蠟琥珀石的鐲子輕輕柔柔地掛在上面,隨著她的一舉一動而微微蕩漾。
如此裝扮,突出了她的氣質如蘭,又起到好處地收斂鋒芒,顯得大氣合適。
“王將軍本身體不適還能帶兵出征,您可要好好賞賜他。”
蘭妃說這話的時候,二皇子用奇異的眼光看了她一眼,那眼眸之中蘊含的復雜神色,讓笑吟吟的蘭妃瞬間撇開了目光。
皇帝點頭道:“確實應該如此!”
隨后,便有太監在一旁草擬詔書,賞賜二皇子宇文烈黃蟒袍一件,黃金萬兩,綾羅百匹,珠翠十擔,另追封二皇子生母楚貴嬪為楚德妃,即將嫁入王家的楚氏孤女楚纓蔓為一品誥命夫人,嫁娶按一品夫人儀制。
封鎮國將軍王廣和為正一品鎮國大將軍,賞賜白銀萬兩,綾羅千匹,珠翠百箱。
另封龍虎將軍王松為從一品驃騎大將軍,賞賜白銀萬兩,綾羅千匹,珠翠百箱。
三人叩拜謝恩,而王廣和心中卻多有不爽。按照他這樣的功績,可比那去豐城救災給國家省錢的季文斌厲害多了,卻因為王欒的關系沒有封侯拜相,依舊是個將軍,心中不免抑郁。
可一想到季氏已死,楚纓蔓又懷了自己的骨血,又立即興奮起來。
眼見皇帝的命令已經頒布下去,三人準備叩拜謝恩,卻聽到蘭妃又盈盈笑道:“皇上,臣妾覺得皇上此次封賞,雖賞罰分明,卻不足以慰勞軍士呢。”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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