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查到此處,已是越發清晰了,陸陸續續又有兩三個人出來指證那花眉這兩日鬼鬼祟祟,程氏還傳了門上的人來,那人也說曾見花眉和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子,在后門見過。
起初那花眉還喊了兩聲冤枉,后來便低著頭沉默起來。
“事已至此,花眉還有何話可說?速速從實招來。”程氏聽完眾人的說辭,沉聲喝了她。
那花眉早就歪做在了地上,此時聽見程氏說話,便老實趴下身去,道:“確實是奴婢偷得。”
她說完這句,程氏還沒說話,于桑竟拍案而起:“好呀花眉!你來我院子才幾日,竟膽大包天偷我東西,今日必要把你送交官府!”
她此話一出,花眉又開始哭天抹淚起來,于小靈看了一眼程氏,見她不置可否。轉頭廖氏卻拉了于桑的胳膊,聲音不大不小道:“罷了,咱們畢竟是宦官人家,名聲要緊,還是莫要鬧到官府去了。”
崔氏也跟著附和:“小姑別急,打了她板子,讓人牙子賣的遠遠的也就是了,鬧到官府,萬一有礙爹的官聲怎么辦。”
“你大嫂說的是。”廖氏又勸,才見于桑點點頭,坐了下去。
于小靈心中大呼奇怪。
那花眉認了罪,眾人不問他贓物藏匿何處,反而就送不送去官府說了半天?這不是錯了重點么?
難道對于于桑來說,這個紅雅姑的頭面,還抵不上她出一口氣?
好在程氏還記得此事,又接著問了花眉:“你既然認了罪,姑娘夫人慈悲,不把你扭送官府,還不快把東西交出來?!”
然而她說完,卻見那花眉頭也不抬地道:“奴婢,把那頭面賣了!”
“啊?!”程氏到抽一口冷氣,于小靈在后面伸手扶了她一把,回頭又見于桑趴在廖氏身上哭起來。
“娘,這可怎么辦?怎么辦?”
程氏被她這呼喊,又抖擻了神志:“你一個小丫鬟,如何將那一匣子東西買了?!快細細說來!”
“回太太。奴婢,奴婢交給我表哥了,讓他給賣了。但是,表哥他拿了東西就跑了,奴婢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花眉抽泣著答道。
程氏又“啊”了一聲,身子有些不穩,扶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這一下,于桑的紅雅姑頭面便難說還能找到了。
于小靈深感意外,她剛想把事情從頭到尾捋一遍,便聽程氏輕聲嘆了一句。
“我那日就不該把你留下來,果然是個不安分的!”
她這話說得于小靈一個激靈,忽的又想起于桑方才說,這個花眉是才撥到她院子里的人,心頭一道光亮閃過。
再看著花眉時,于小靈終于想了起來,這個不就是那日自己都覺得不靠譜的,從人牙子手里買來的丫鬟么?
果然出事了。
聽著那花眉絮絮叨叨地說著,如何對那紅雅姑的頭面起了賊心,如何偷偷摸清了庫房的路,她的表哥又如何有些翻墻跳窗的本領,如何拿了頭面便失了蹤影……
她說的清楚,可于小靈心里卻越發混沌了。
這一切,未免也太巧了。
“竟然出了家賊,和外人里應外合,偷走了姑娘的東西!去把她老子娘叫來!”
廖氏恨聲道。
可她話音剛落,于桑卻嚷了起來:“她哪里有什么老子娘,這是二嫂前些日子,剛從人牙子那買來的!”
她說著,更是轉了頭對著程氏:“二嫂,你如何敢挑這樣的人給我,虧我如此敬重你,還把丫鬟交給你調教!你可害苦我了!”
聲淚俱下的控訴,讓程氏的臉一時青一時紅:“小姑,我……”
“你還想說什么?還嫌害的你妹妹不夠呢!”沒等程氏說完,廖氏便打斷了她的話,放著一屋子仆婦的面,厲聲呵斥。
不爭氣地淚水打了下來,程氏低頭受訓,眼淚卻打到了于小靈的銀耳墜上。
于小靈抬頭,正好瞧見她委屈的面容,臉龐還掛了兩滴晶瑩的淚珠。
心頭不由一酸,可接下來廖氏說的話,卻讓她怒從心頭起。
“哼,我記得你有一套紅雅姑的頭面,與你妹妹的相仿,賠與她權當作謙禮吧。”
程氏早已料到了,深低下的臉上,露出一抹哀傷的笑,瞬間又消失在嘴角邊了。
“是,媳婦這就遣人去取。”
廖氏輕哼著點了頭,那邊逢春會了意,欠了身出去了。
不過眾人皆沒瞧見,一個小巧玲瓏的身影,也跟著逢春,輕手輕腳地出了花廳。
“逢春姐姐!”銀鈴般的聲音喊住了逢春,她驚訝的回過頭來,正瞧見自家小姑娘歪著頭的模樣,一雙眼睛又大又亮,垂下來的銀耳墜上還有這個晶瑩的水珠。
“姑娘怎么跑出來了,奴婢還有要緊事呢!”她俯下身道。
“姐姐是不是要把娘親的東西送給姑姑?”
一句話說的逢春模糊了視線,她點了點頭,又摸了摸于小靈柔軟的額前發。
“姑娘什么都懂,日后還該更孝順太太才是。太太她,太不容易了。”
她傷感著道。
可于小靈卻沒有被她的傷感迷糊了清明。
“靈兒不想把娘親的東西送人,靈兒要去找魏嬤嬤,她肯定有辦法的!”
“魏嬤嬤?”逢春明顯沒想起久病的魏嬤嬤,那才是往日程氏的主心骨呀。
一把抱起了于小靈,逢春腳下快了起來:“姑娘說得對,魏嬤嬤說不定有辦法!”
魏嬤嬤的住處還是散發著濃郁的藥味,苦澀、無力。
離得近了,于小靈感覺到了逢春腳步的猶疑,可她顧不了這么多了,從逢春身上掙了下去,邁起小腿就往屋里跑。
門被她推的咣當一聲響,把屋里坐著吃完的魏嬤嬤,和收拾東西的九星嚇了一大跳。
“我的姐兒,你怎么來了!”魏嬤嬤吃驚道。
可于小靈卻來不及與她細說,直直道:“嬤嬤,嬤嬤,祖母和姑姑要搶娘親的東西了!嬤嬤快去幫幫娘親!”
魏嬤嬤忽的坐直了身子,身上的病氣似乎忽然間就散去了大半,她重重地放下藥碗,目光直射逢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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