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氏歇了心思,只一心撲在女兒身上,可有的人卻自己找上了門來。
于霆給他開的門,他一個小孩子家家,哪里知道個中緣由,只道是路大哥果真因為父親祭日下山去了,如今事情了了,復又回來,也沒什么。
“我聽說你大表姐病了?可厲害?”路紹佐低聲問道,眸中又說不出的復雜神色。
于霆早就大好了,于小靈同程氏不只一次當著他的面說,虧的他小身板結實,不然也患上可咳喘,可就麻煩了。
于是,當下于霆便板著小臉嚴肅道:“大表姐咳喘特別厲害,都好幾日了,還沒下床。”
路紹佐皺了皺眉頭,猶豫著自己要不要過去親自探望一番。
他下了山后,就聽見不少人說程知州家要招贅的事,好多比自己還家世學問還強上幾分的人,都有意入贅。
聽到這樣的事,讓他心里很不舒服,一方面覺得這些人沒有骨氣,另一方面又回想起程默慧的種種好處,心里發酸得緊。
正巧某一回,他瞧見于霽身邊的小廝廟午到鎮上來抓藥。廟午走了之后,他就過去問了,說是扶搖山莊的程大姑娘生了病,需用藥材。
或許覺得自己有了上山的由頭,路紹佐買了兩包程默慧慣愛的萍水鎮的松云糕,鼓起勇氣上山來了。s
路紹佐在門前兀自猶豫不決,卻見一位與程氏姐妹長得相像的夫人走了過來。
封氏見了他,也頗為驚奇,見此人身高體壯,長相俊美,卻沒想出他是誰人,只聽于霆說道:“二舅母,這是路大哥,之前也在學堂里讀書的。”
封氏一聽,倒抽一口冷氣,原來這就是路紹佐,怪道惹了女兒魂牽夢繞。
封氏沒說話,那路紹佐一聽是程夫人,也不敢怠慢,幾步上前,給封氏正經行了個禮。
見他禮數周到,封氏也不好說什么,可再看此人器宇軒昂,規矩知禮,手里還提著禮品,心中猜想連連。
莫不是,聽說慧兒病了,放心不下,所以前來探看的?
她這樣想著,心中那個招贅的心思又泛了上來。此人,不管是家世模樣還是學問,倒都恰恰符合贅婿的標準。
心思轉過,封氏便開口試探道:“路公子請便,小女得了重病,委實脫不開身。”
果然,她話音剛落,路紹佐便吸了口氣,壯著膽子道:“學生正是來探望程姑娘的。”
封氏眼睛一亮,心中暗自點頭,說道:“勞你費心了,她在花園里練習吐納,要不你隨我一同過去吧?”
路紹佐自是道“好”。
封氏在前邊走著,路紹佐牽了于霆在后邊跟著,封氏問他,有問必答,十分規矩。封氏見他這般,心里更有幾分愿意。
不過她好歹還記著兩個女兒與她說過的話,到了花園門口,便頓住了腳步,說要先進去同女兒說一聲。
路紹佐并無異議,站在門前小聲同于霆交談,問他些近日的事體。
衛大夫正指導程默慧練習呼吸吐納。她自那日咳了些血絲,虧的衛大夫治療及時,已是遏制住了,這兩日病情平穩了不少,衛大夫想著總悶在屋里也是不好,帶了她出來呼吸吐納,有助病情恢復。
這才練了一刻鐘,程默慧面上已掛了兩陀紅暈,鼻尖香汗微出,衛大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別開眼去,正瞧見封氏快步走了過來。
“夫人來了。”他欠身給封氏行禮,說道。
封氏回了他,幾步又道程默慧身前,拉過她微微避開衛大夫,說道:“方才娘見那路公子到山莊來了,說是聽說你身子不大妥當,過來探望的。”
她說著面上有些笑意,看見女兒有片刻失神,心道女兒果然還是忘不了那人,接著問她道:“他就在花園外……”
“娘!”程默慧一下打斷了封氏的話,心胸上下起伏,面色冷若冰霜,厲聲道:“娘這是做什么?我給您說的您都忘了?!您這是要壞了女兒名聲!”
她說完這話,一口氣沒上來,便扶了胸口要了命地咳起來。
封氏嚇得一個踉蹌,剛想說什么,就見衛大夫已是一個箭步沖進了過來,撥開她的手,一手扶著程默慧的肩,一手在她背上施力,給她順氣。
路紹佐在花園外隱隱聽到了園內的情形,可他摸不清楚程默慧到底是何意思,此時聽她劇烈咳喘起來,丟了于霆就闖進了花園。
他一眼就瞧見程默慧咳嗽的臉都白了,還被一名男子攬在懷里,心下顫抖,緊張地脫口喊道:“程姑娘!”
他這聲音落到程默慧耳朵里,卻如雷聲轟鳴,她再不想見他的,只覺得見了他,就把往日自己竟淪落至此,太過卑微,不知羞恥。
程默慧想到這里,胸口一痛,捂著胸口嚷道:“路公子不必來探望我,快請回吧!”
她說完這話,直覺用盡了所有力氣,胸口發悶,頭暈目眩。
可那路紹佐聽了這話,面上一陣青一陣白,不可思議道:“我……程姑娘怎能這般無情?!”
他竟還說她無情?!
程默慧聽著心中大慟,胸中一股熱流噴薄欲出,接著喉頭一陣腥甜,一口鮮血咳了出來。
不知是本就重病體弱,還是被自己這一口血糊住了眼睛,程默慧眼前一黑,倒進了衛大夫的懷里。
此番情形,衛大夫也是始料未及,可看著程默慧禁閉的雙眼,嘴角掛著的赤紅鮮血,心中一顫,順勢將她打橫抱起,大步就要往程默慧住處奔去。
封氏顫聲喊著女兒,可是得不到一句應答,這才知曉自己犯了大錯,一遍遍錯解了女兒的意思,還對她步步緊逼。
路紹佐早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站在那里目光呆滯,知道程默意不知從哪里跑出來,撕扯著他,將他趕出山莊大門,他才回顧神來。
扶搖山莊的大門,再不會向他打開了。
程默慧昏死過去,面色慘白如紙,呼吸微弱幾乎不聞,就像隨時都有可能撒手而去一般。
衛大夫皺著眉頭,迅速給她診過脈,又掰開她的嘴,硬生生給她服用了一顆藥,拿過銀針在后頸扎了五六針,見她呼吸總算平穩了不少,才大喘了兩口氣。
可喘過氣,他眉頭卻皺得更緊了,兩條濃眉緊壓雙眼,眉間大川洶涌奔騰,他轉頭看向封氏,一字一頓道:
“程夫人,程姑娘這番已是命懸一線了。要么,勉強撐上半年,藥石罔及,撒手人寰要么,放手讓在下盡力一試,或許還有生機。”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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