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靈恍恍惚惚地回到方才用膳的房里,看見程默意還沉沉睡著,閔氏同程默慧正眉飛色舞地說著生意經,她招呼小丫鬟給她到了碗茶,喝了兩口。
她嘆了口氣,看到瓷杯里打著旋兒的茶水,突然覺得有些苦惱。如今,她終于知道徐泮為何那般情緒翻轉飛速,變幻莫測了。原來他面對自己,竟存了別樣的心思。
這樣的心思在年輕人中,再是常見不過,可在她一個二百歲的鯉魚精身上,卻是從不曾有過的。那是塵世的羈絆,她縮起手來,不敢觸碰。
于小靈忽然有些心疼徐泮,她搞不懂,他好生生的,為何要中意自己。自己同他門不當戶不對不說,她還是個逆天改命之人,既在紅塵之中,又在俗世之外,他看上了自己,能有什么好過?
難道因為自己三番四次插手他的事情,所以改變了他既定的命數?這到底,是好是壞呢?
于小靈忽然覺得此事頗有些復雜,甚至有些因果循環的意味,她皺了眉頭,一盞茶下了肚,也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她揉了揉眉心,只好勸了自己船到橋頭自然直,才又兀自續了杯水,聽閔氏和程默慧說著話。
“……所以我才起意叫上妹妹一道。不瞞妹妹,我外祖母乃是商戶出身,身份雖略低一些,可管家記賬卻是好手。外祖母常說,女子也不能一味依附旁人,總要有些本事才好。”
閔氏說著,抿了嘴笑,她眼眸清亮,于小靈看著,不由多打量了閔氏兩眼。
閔氏面容并不出眾,眉眼小巧卻有神,梳妝打扮別出心裁,倒也補足了面容上平庸這一點,使她看起來不會泯于眾人。
她溫和地笑著,同程默慧繼續說起生意經。
于小靈有些難以想象,這個方才剛確定了自己的丈夫,很可能不久就要再娶一位正妻的女子,在此時竟能當下心中芥蒂,同旁人說道生意。
她是真的愛這些生財之道,還是真的對自己的丈夫不甚在意呢?
于小靈喝了口丫鬟新沏的茶,看著閔氏,想到自己身邊這個女子。程氏也好,廖氏也罷,又或者崔氏,好似都全圍著她們各自的丈夫轉,就連往前不將自己丈夫看在眼里的于桑,到頭來,還不是改變不了與魏博良天差地別的地位。
那閔氏這樣,會重蹈于桑的覆轍么?
于小靈隱隱覺得不會,于桑只會驕傲地似一只公雞,除了叫囂,沒有旁的本事,然而閔氏,她卻并非如此,就像她說的,不能一味依附旁人,要有本事。
她不叫囂,恭順地與程默澤相處,與此同時還騰出手來,打點自己的事情。于小靈很想盡快知道,她能不能順遂。她隱隱希望她是可以的,至少她可以從她這里看到一個不同尋常的深宅大院的女子。
她想著閔氏,自然又想到了自己……
一直到天色已晚,于霽醒了酒,派人來叫了她回家,于小靈也沒能按下心頭紛雜的念頭。
她剛往正廳去同自家兄弟匯合,就看到了徐泮。
他周身的氣息明顯下沉不少,看著自己的眼神,好似又恢復了上元節那次的深沉,其間透著的深深淺淺的憂傷,讓于小靈也有些不太舒服。
真真孽緣,于小靈在心里只嘆氣,低著頭避過他的目光,撿了根柱子走過去,擋住他探過來的視線。
徐泮見她著意躲著自己,心頭似被誰的手死命攥住,牽連著渾身各處都痛,似是血液里流過去的痛,沒有一處可以避免。
若說方才,他還有些摸不清她的意思,見她一時乖巧,一時又緊張,他還想著她許是不懂自己的心意,畢竟他還沒把那句話宣之于口。可如今她著意避著自己,連個身影都不留給他,是就這么厭棄他么?
厭棄?被自己放在心頭上的人厭棄……
這一夜,兩下難眠。
于小靈已經是第四次起身喝水了,她披著衣裳,站在床前的月光下,聽著暖橘在外間睡得熟透,不由有些艷羨。
她都睡下兩個時辰了,也沒能睡著,腦中將今日的事,反過來正過去地想了幾遍,然后逆著想到了從前,順著有想到了日后。她還是第一次體味到輾轉難眠的無奈。
她一直想著,找到相差不多的人家嫁過去,順理成章地誕下子嗣,她也就算是功德圓滿了。
甚至她還隱隱想過,黃家倒算同于家門當戶對,黃謙石同自己也有幾分熟識,說起話來也不無趣。若非于小霏橫插一刀,整了幺蛾子出來,她說不定已經明里暗里地提醒了程氏。
那黃家知根知底,就算她做不到似程氏那般一心撲在丈夫身上,至少也能同黃謙石保持面上的和順,再不濟,似閔氏那般把生意做起來,婆家看在她手中有錢、能干的份上,保持相對的和諧。
因而,她從未想過徐泮,自然,也從未想過他竟對自己產生了情意。然而這樣赤誠的情意,于小靈怎么敢接受?她只是來看戲的,怎能本色出演?又或者,她又怎么忍得下心來與他假意相對?
一切打亂了于小靈的步調,她放下水杯,揉了揉太陽穴,卻揉不平心頭的亂。
心里一團亂麻的,當然不光是她,還有自斟自酌,飲了半夜酒,還不曾睡下的徐泮。
傅平見徐泮又喝空了一壺酒,身形不晃,眼眸卻迷離,還抬手招呼自己倒酒,實在忍不下去,第三次勸道:“伯爺,萬不能再喝了。”
徐泮沒說話,哼著嗤笑了一聲,拾起筷子,夾了兩片醋藕片,張口咬去一半,扯出不少藕絲出來。他看著這纏纏綿綿地藕斷絲連,眼睛不由似沸水般滾燙。
他一口將剩下的藕片放進嘴里,三嚼兩嚼地咽下,拎了空酒壺給傅平:“再來。”
“伯爺,不能喝了,回屋歇著吧。”傅平愁眉不展,又勸。
他真想知道,他們家小伯爺起了個大早,高高興興地挑了一身精神百倍的衣裳,打扮地清爽利索地出了門,怎么回來留成了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那于姑娘到底給了他什么氣受?她怎么就舍得呢?
就算傅平想不明白,也得言語勸了徐泮:“伯爺可是在于姑娘處觸了霉頭了?小姑娘家的,脾氣一時難以捉摸,也是有的。”看深夜福利電影,請關注微信公眾號:okdytt
(戰場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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