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勤伯府住了這么一大家子人,新媳婦兒進了家門自然是要認親的。
忠勤伯府同木魚胡同于府,當然不可同日而語,即便是住了徐家三房并忠勤伯老夫人,那宅院仍然寬敞有余。
他們認親是要往忠勤伯老夫人那里去的。
老夫人史氏住在伯府西北角的蘇榮齋。這個院落又小又偏,可自徐泮的祖父去世后,史氏便執意要搬出正院,住到了蘇榮齋,吃齋禮佛,待后頭連徐泮父親也去了,史氏好似勘破一般,一腳遁入了空門,只差絞了頭發,住到山上去了。
蘇榮齋雖不大,卻是個正經的二進院落。年輕的忠勤伯夫婦一夜好眠,起了個大早,精神頭倒是好,依著禮數往蘇榮齋認親去了。
他夫婦二人剛起身的時候,徐家長房的人已經到了。
徐泮的大伯是前頭的忠勤伯世子,正經的嫡出長房,可惜他去在了徐泮祖父的前頭一下,又沒有嫡子,只有一位庶子徐泛,所以徐泮的祖父毫不猶豫地便把爵位寄到了嫡次子身上,也就是徐泮的父親身上。
如今,徐家長房只剩下大夫人韓氏、已經定親卻還沒成親的二姑娘徐漣,以及庶出的三爺徐泛,同徐泛生母殷姨娘。
徐泮帶著于小靈一路順著抄手游廊,繞過伯府的大花園西側聳立的假山,順勢流淌的溪流,和點綴其間的各色菊花,一邊引著她熟悉這個屬于他們的府邸,一邊同她說道些他兒時在府中耍樂的事情。
二人昨夜算是相擁而眠的。
起初于小靈還有些不自在,徐泮也不知怎么相處才算合適,二人肩并著肩平直地躺著,一動不動。
只他二人俱是乏了一天,很快便昏昏沉沉睡著了。于小靈這邊陷入了黑甜鄉,那邊便翻身往徐泮懷里鉆去。
夜涼了,身旁偎著個溫暖的大爐子,恐怕是誰都要鉆的吧?
她這邊略有動作,以徐泮練武多年的警惕,自然醒了過來。
獨臥這么多年,突然懷里多了個溫軟的人兒,溫香暖玉在懷了,徐泮體內那猛虎又禁不住嘶吼了。
徐泮既舍不得推開睡夢中的人兒,也管不了兇獸的嘶吼,那兇獸嚎叫了半夜,才漸漸消停下來。
徐泮自然睡得不好的,不過卻不耽誤他第二日精力十足。
二人一路說說笑笑,很是親近,忠勤伯府上上下下看在眼里,俱都好生思量了一番。
他們前腳剛到,后腳徐家三房也到了蘇榮齋。
徐家這三房皆是老夫人史氏所出。長子徐立遙,次子徐立遠皆為國捐軀,唯三子徐立遷自幼虛弱提不起槍,棄武從文,一直平安康泰。
徐立遷娶妻朱氏,乃應國公府出身,膝下有一子徐汀,行二,另有庶女徐淓,正是三姑娘。
忠勤伯夫婦同他一家遇上,自是要行禮問安的。
畢竟還沒到正經認親,于小靈只淺淺行了一禮,朱氏拉著她說笑了兩句,便都往蘇榮齋去了。
史氏并沒有在,伺候史氏的孔嬤嬤侯著眾人,十分歉意地同徐泮道:“老夫人說她已是方外之人,不論紅塵中事,伯爺和夫人只當她也……駕鶴去了便是了。”
話音落了地,屋里一時落針可查,眾人皆沉默地看著徐泮同于小靈二人。
于小靈是聽說過徐泮祖母長年禮佛的,可大婚認親也不見,還說只當她也去了這樣的話,是什么意思?
她不想妄加揣測,轉眼朝徐泮看去,瞧見徐泮有一息思索,稍后又斂了神色,給了她一個安定的眼神,沉聲道:“既然祖母心意已決,孫兒同孫兒媳婦也不好擾了祖母清修。可禮不可廢……”
他說到此處沒再繼續說下去,一旁伺候人的丫鬟知機,連忙遞上來兩個跪墊,于小靈同徐泮便跪在了這跪墊上,朝著正中的兩把圈椅拜了一拜。
行完禮于小靈將給史氏準備的貂毛抹額遞上去,孔嬤嬤替史氏收了下來,朝于小靈矮身行禮笑道:“夫人費心了。”
如今,徐家有四位夫人,分別是老夫人史氏、大夫人韓氏、三夫人朱氏,以及忠勤伯夫人于小靈。其他幾位夫人前頭都有具體稱呼,偏偏于小靈輩分小,單單叫她伯夫人,總是覺得怪怪的。
之前伺候徐泮母親姚氏的方嬤嬤,一直同管著伯府正院,下邊的丫鬟不知道怎么稱呼他們新夫人,便問到了方嬤嬤處。
方嬤嬤猶豫了一下,心里有些數,卻還是專程問了徐泮。
徐泮當時毫不猶豫便道:“就叫夫人便是。”
忠勤伯府的女主人是該稱得上夫人的,不需要加任何的修飾。
方嬤嬤瞧清楚了自家小伯爺的神情,心里越發有了回數,下去便吩咐了府中的下人,只叫夫人便是。
下頭的人怎么想的,大房三房以及蘇榮齋這里有是什么態度,于小靈并不知道這些。
她依次同徐家的長輩們正式見禮。
于小靈是第一次見韓氏。
韓氏的娘家原正是赫赫有名的歸寧侯府,可惜一朝被通國反賊拉下馬,雖極力自證清白,可皇帝疑心,丹書鐵券收回,爵位不保,韓氏一族就此淪落。
韓氏是歸寧侯府長房嫡女,這才自小許給了徐立遙,做忠勤伯世子夫人。
她還未出嫁時,韓家便落魄了,幸有忠勤伯府不避不嫌,仍舊迎她過門。韓氏因此對徐家二老一直奉若親生父母。
她長得一副清瘦面容,氣質如蘭,姿態從容淡定,面上有淺淺的笑意。
于小靈準備的仍然是抹額,她給所有長輩準備的都是這個東西。
徐泮當時看了一眼她給徐家人備的東西,默了一默,問她是不是給他也準備的這個。
好在不是,徐泮才松了口氣。
于小靈又把另外兩個抹額奉給了三叔三嬸,順便也將這夫婦二人打量了一番。
徐立遷有些富態,一看便是富貴閑人的模樣,穿著一身兒靛藍色的直裰,頭上簪的竹雕簪,腰間系著一塊質地古樸的黑石印,看起來比文人還像文人。他不笑時面上也有幾分笑意,只是看起來頗為懶散,很是不經意。
相比之下,朱氏卻全不是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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