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弟,讓我先一個人靜靜。改日再聚,可好?”李璣衡臉色蒼白,眼神茫然而無焦距。
“三哥,你這個樣子,我不放心讓你一個人呆著。”李璣韶有些愧疚,若是自己不提蕭姐姐,不提燒掉的半靜好,三哥便不會這樣。李璣韶低頭,接著說:“都是我的不好。明知道三哥身體不好,還老提三哥傷心的事情。”
“我跟三哥講些開心的事情吧。”不等李璣衡開口,李璣韶又開始說起來,“五哥又在外面喝花酒了,而且前幾日他去小倌館時被宋正少府的老大撞見,最后被參了一本。聽說這次五哥剛換口味,連小倌的手都還未牽著就被抓。三哥你說他有多背,但詭異的是父君竟然只是讓他禁足而已,這對五哥來說壓根就是一點用都沒有嘛。還有”
李璣衡走一步,李璣韶就說著話跟著走一步。雖然沒怎么聽進去李璣韶說的話,但他嘰嘰喳喳的聲音讓他的心中有些煩躁,直到走進半靜好,李璣衡才溫柔的打斷李璣韶的話,說:“七弟,我們已經進了半靜好。其實我無事,你也并沒什么錯。我現在只想去樓上安安靜靜的坐一會兒。”
半靜好本是一書樓,李璣韶也知道半靜好的規矩,是不許吵吵鬧鬧的,便閉上了嘴巴。
聽李璣衡說要上樓去,就知道他是真想一個人靜靜,再想到剛剛自己嘰嘰喳喳口不擇言的樣子,李璣韶有些郝然,便知剛剛自己多事了,最重要的是剛剛自己竟然還在大街上編排五哥!要是被別人聽到了,不被參上一本就是好的了。
李璣韶帶著微紅的臉,不好意思的對著李璣衡說:“三哥,剛剛我有些過激而且失言了。既然三哥想上樓,那阿韶也不打擾三哥。我就在下面幫忙整理一下書籍好了。哈哈。”
“那便有勞七弟了。”李璣衡也沒跟李璣韶客氣,行完君子禮便向左側的樓梯口走去。
待李璣韶回禮完,起身時,李璣衡便已消失在樓梯口。李璣韶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在原地站著楞了一會兒才揉著自己的腦袋走開。
這邊,李璣衡不算白皙的手,隱約還可以看出其中的青筋,那手緩緩的撫摸著樓梯的百花雕欄。
他并不記得以前這雕欄上的每一筆是否就是現在這個樣子的,他唯一能分辨出來的就是現在能明顯感受到雕欄沒有以前圓滑,更糙手了。怎么說都是剛建成的,不是原來的了,也沒有原來的那個人了。
這讓李璣衡想到以前,他走過這里時都是滿心期待地匆匆走過,從來不會去看雕欄上面刻的百花里面有著什么花,去數第一段階梯是否真的有十二步,第二段階梯走完一共只有六步,在二樓的轉口向里面望去原來可以望見茶廳最左邊的那個靠窗邊的小圓桌。
李璣衡慢慢走過轉口,走過兩個普通雅間,停在第三間普通雅間的門前,雅間的門上掛著“竹君閣”的竹林浮雕木牌。李璣衡抬起手,修長的手在門上回轉,然后輕輕的推開門。
雅間內并無多余的裝飾。
一桌,一壺,一屏風三盞,四椅,五山水。
輕輕闔上門,環顧雅間內熟悉的場景一遍,最后李璣衡失神的看著雅間右側面掛著的一副湖心亭的山水畫,那副畫是蕭六娘所作,畫的是他封地府上的湖心亭冬景。
他的眼睛好像透過那副畫一般,似在賞畫又不似在賞畫。就在那副畫的后面,藏著一個暗道,暗道通向那個曾經屬于蕭六娘的小天地,半靜好的頂閣。
李璣衡有一種畏懼的情緒上涌,他以為在他休養的那一個月中他已經能將那些事放在心底,可以不受情緒控制坦然的面對一切,但是他發現他那時的想法是多么的莫名。當真的要面對以前的一切時,才發現,還是高估自己了。
他還是無法放下,無法割舍,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連面上的平靜都無法做到。
李璣衡自己也知道,他不能這樣,他需要改變,需要克服,需要忍。
將心緒重新整理一遍,李璣衡撇開看向那副湖心亭雪景山水畫的目光,邁著沉穩的步子走到桌旁,將手搭在桌上唯一的暗銅色滑壁小茶壺上,控制著力道,待小壺下沉一寸三向右轉動三次,而后向左倒轉半個半圈。
就在李璣衡干凈利落地完成手上的動作后,那面掛著湖心亭雪景山水畫的墻,向被什么東西從墻里面頂住似的,整面墻向外移動兩尺左右的距離,左右各露出一個僅容一人側身方可進的小口。
暗道四壁都鑲著大小不等的夜明珠,數量并不多,但足以照亮這個并不是很長的暗道,雖然光線不太充足,顯得整個暗道有些昏暗,可對于擁有內力的李璣衡卻是足以。
依著昏暗的光李璣衡在這暗道中,每一步都走的很穩,有種安定沉穩,就算這時整個暗道塌下來都不會讓他動容的感覺。
當李璣衡踏入頂閣,再次步入陽光之中時,他整個人就像脫胎換骨般。
雖然在這一個月內,他自覺已經調整好了心態,補好了原來的那張謙謙君子溫如風的“面具”,但他卻不知那“面具”在某個地方出現的裂縫,它依舊存在著。
而今日,從那暗道中出來后,他“面具”上的裂縫已經合上,“面具”又成了完整的“面具”,李璣衡整個人又回歸到七個多月前的李璣衡,就像這七個月的事情并沒有發生在他身上一樣。
五感六欲藏于心,悲歡喜怒遮于面,李璣衡他現在才算學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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