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朝陽照耀在大地上之時,皇宮大門外,已經靜靜的停著兩輛黑漆齊頭平頂的馬車。那拉車的馬兒雖健碩的很,卻時不時的搖頭、耷拉著耳朵,似是已經無聊的等了許久一般。又是半晌過去,高高的宮門方才“吱嘎”一聲被守衛推開,這有些渣耳的聲音讓朱雪槿一激靈,反觀朱烈,卻已經恭恭敬敬的打馬車上下來,對著三個來者迎了過去。
陽和煦今日著了件月白直襟長袍,腰束一條祥云紋腰帶,上墜一塊料子極好的墨玉;一頭黑發以一支玉簪束起,又給他生出幾分文雅之氣。陽玄圣身著的象牙白工筆水樓臺圓領袍,將他的膚色映襯的更加白皙,俏臉掛著恬淡的笑意,竟是比女子還要俊上幾分。榮天瑞身材偉岸,著了件靚藍色錦緞袍子,英姿颯爽的走在兩人身后,劍一般的眉毛斜斜飛入額頭落下的幾縷烏發中,一舉一動皆帶著幾分不羈。三人見朱烈迎面而來,也都拱手問好;這倒是讓朱烈有些惶恐,榮天瑞也就算了,讓夏國的兩位皇子與他行禮,他如何受得起。
朱雪槿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今日的她依舊男裝打扮,弓不離身,對著急的不知如何應對的朱烈開口道,“爹不必如此惶惶,想來四皇子與八皇子也清楚,此番前往遼國,一切都要低調行事,身份不暴露自是極好。所以這一切不過走個形式而已,爹回禮便是了。”
“如今尚在夏國國界,甚至皇宮門口,這的確讓我承受不起。”朱烈如今的情緒唯能用窘迫二字來形容了。
陽和煦嘴角輕揚,看得出心情是極好的,開口間聲音都清脆許多,“朱將軍,雪槿說的不錯,從離開皇宮的那一刻起,我與四哥便不再是皇子身份,還望將軍不要再介懷此事。”
“既然八皇子這般說,那……好吧。”盡管點頭應允,朱烈還是一臉的為難。
朱雪槿無謂的搖頭,繞過陽和煦與陽玄圣,直直的到了榮天瑞面前,絲毫不避諱的盯著他的雙眼問道,“天瑞哥哥,你我先將出行的行李與干糧放在后面的馬車上,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出發了。”
“嗯。”榮天瑞頷首應允,朱烈見狀,忙也跟了過來;三人速速將第二個馬車上的一切安頓好后,方才上了第一輛;朱烈與車夫坐在外面,陽和煦、朱雪槿、陽玄圣與榮天瑞雙雙相對坐在車內,迎著朝陽,便這樣開始往遼國而去。
由夏國首都蘭陵到遼國首都盛京,一路需經過大興、北京、遼陽三個市——其中大興與北京皆是夏國城市,遼陽是遼國最靠南的城市——若白日里一直趕路,約莫快則兩日、慢則三日便能抵達。離開蘭陵城門之后,馬車行駛過一段時間的土路,周邊滿是富饒的小村莊;待過了這些村莊,便是山一程水一程,蘭陵外的這些地界,看起來天氣還不錯,水并沒有結冰,而是緩緩的流淌著;山也帶著幾分青翠,并無絲毫寂寥之感。
這一路的美景,加上好心情,陽和煦與陽玄圣這對兄弟可是詩興大發,你一句“遙望洞庭山水色,白銀盤里一青螺”,我一句“一水護田將綠繞,兩山排闥送青來”;你一句“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我一句“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完全賽詩會一般,弄得一旁的朱雪槿好不尷尬,一句話都插不進去。
過了好一陣子,終于,陽玄圣發現朱雪槿與榮天瑞一直一言未發,這才先略止詩意,微微笑著望向兩人,開口道,“抱歉,倒是忘記這兩位可是武將出身了,我與八弟吟詩作對,你們一定覺得有些無趣吧。”
朱雪槿還未開口,榮天瑞已經先她一步,搖頭道,“兩位皇子切莫在意,即使對詩詞沒有什么研究,但我們也能說出幾個與山水有關的詞語,對吧雪槿?”
見榮天瑞轉頭望向自己,還眨眨眼睛,一副不想讓兩位皇子失望的“忠犬”模樣,朱雪槿“哼”了一聲,又見榮天瑞回頭,對著那二人道,“比如說,江山如畫、湖光山色、山高水長、崇山峻嶺……雪槿,你也說幾個。”
朱雪槿可與榮天瑞不同,榮天瑞因為榮耀備受夏王寵愛的關系,從小是在皇子所與所有皇子一同受教的,有老師一直悉心教導;但朱雪槿可是不同,她十歲開始就與朱烈南征北戰,識得的字還是都從兵書上而來,哪里懂得這些風雅。不過話已至此,她總不能敗了大家的興致,很長一段的思考過后,她開了口,道了四個字,“山珍海味。”
這可當真是一鳴驚人了,陽和煦“噗”的一聲,剛剛喝下的一口水全都噴了出來;正坐他對面的朱雪槿可是遭了殃,盡管已經第一時間向車門方向閃躲,可肩膀與右臂還是沾濕了;有些慍怒的瞪著陽和煦的工夫,陽和煦一面搖手道歉,一面強忍著笑意道,“山珍海味雖然也帶著山字,但是與山水完全沒有任何關系。”
“不錯,”陽玄圣的嘴角忍不住抽動,雖然知道這個時候笑話朱雪槿實在有些不合適,但真真兒是忍不住,“雪槿可以再想幾個其他的;聽聞你與朱將軍在外行軍多年,見聞定是極為廣博,我等自要洗耳恭聽。”
陽玄圣的話的確好聽多了,朱雪槿終于收回瞪著陽和煦的眼光,又認真的想了許久;驀地一拍手,雙眼都在放光,開口迅速吐出十個字,“山高皇帝遠,兵敗如山倒。”
“雪槿!”榮天瑞眼見著陽和煦與陽玄圣紛紛別過頭,身子都忍不住的抖著,再也難忍住笑意的樣子,倒是有些急了;好像一定要讓朱雪槿給武將爭個光一般,也似乎并不想讓陽玄圣失望,榮天瑞拍了她的肩膀,認真道,“那你就給兩位皇子描述一下你看過的奇山大川也好。”
朱雪槿當真是不愿意和這群所謂夏國的文雅人士在一起,實在累得慌;一會兒會兒的工夫,頭都大了,這可比看一天的兵書還要累人。
陽玄圣撩開馬車的簾子,望著窗外匆匆而過的青山,給朱雪槿起了個頭,“且看窗外,兩岸青山對峙,綠樹滴翠,抬頭奇峰遮天,腳下清流潺潺,怪石臥波……”
陽玄圣倒是說了不少,但朱雪槿能聽懂的也就是前四個字而已;終于聽他絮絮的說完了,朱雪槿嘆了口氣,幽幽道,“大山黑蒼蒼的沒個邊兒沒個沿兒,刀削斧砍般的崖頭頂天立地……”
“雪槿,別說了,我已經感受到你的絕望了,”陽和煦說著,本想像榮天瑞那般,伸手去拍拍朱雪槿的肩膀以示安慰,卻被她一個白眼瞪了回來;陽和煦卻一點沒脾氣的歪頭笑笑,才要接著說什么的時候,馬車卻忽的停了,朱烈探頭進來,恭敬道,“已經是晌午時候,咱們下來用膳吧。”
“走,我們去吃‘山珍海味’。”陽和煦挑著眉毛望著朱雪槿,后者卻已經是氣的俏臉通紅了。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