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耀自打回來便一直坐在大廳之中,眉頭緊鎖;差人去尋榮心悅來,卻也是等了許久不見人;正要勃然大怒的工夫,榮心悅終于低著頭進了來,整個人昏沉沉的,對他拱手打禮之時,言語中尚有些傷春悲秋之意。
“三公主何時走的?她與你道了何事?”榮耀本就是低沉的聲音,這會兒因為隱怒而變得更加沙啞。
榮心悅自始至終沒有抬頭與榮耀對視,開口卻難掩其頹唐,“三公主只是輕言幾句,便離開了,爹莫要多慮。”
“唉。”榮耀見榮心悅如此,雖仍舊氣沖云霄,卻也心疼不已,“心悅,即使如今三公主身為嫡公主,得盡了大王與王后的寵愛,可她要嫁之人,也是必嫁之人,定是蜀國皇子,這已是注定命數,任何人都改寫不得。蜀國與我夏國雖表面看似友好,井水不犯河水,可蜀國的狼子野心,你我心知肚明;蜀國經歷如今蜀王的勵精圖治,國泰民安,兵強馬壯,正是極繁榮之時,蜀王狼貪虎視,雖沒有與我夏國明面兒起爭執,卻已經開始著手準備收拾臨近的衛、閩兩國。這些年,遼、衛、閩都依附我夏國,若想先安住蜀國,唯有和親一途。我知你二人打小便感情甚好,可心悅,你自行思慮,大王身為一國之主,會因為一個公主的任性而讓兩國、甚至四國交戰,而使得無辜的百姓生靈涂炭嗎?你與三公主若繼續這般發展下去……”
“爹之所言與一番苦心,心悅明白,”榮心悅拱起手,榮耀所言他早便想到,不然他怎么忍心那般對待心中摯愛,“我與三公主,如今唯有主仆之義,再無其他,還請爹放心。在國家大義之前,心悅絕無半分兒女私情。”
榮耀重重的拍了拍榮心悅的肩膀,忽的發現,他的身子竟那樣單薄,好像禁不住一陣風吹一般;念到這里,榮耀又難免有些心疼,“其實爹也明白你的心思,知道要你忍耐有多么辛苦。唉,最近該和廚娘說說,冬日已至,該給你好生補補身子,你這身子骨兒,太羸弱了。”
“有勞爹費心了,”經榮耀這番苦口婆心的說辭,榮心悅終于抬起頭,略有釋懷的微笑著與榮耀對視之時,卻從他的面龐上看出些除此之外的端倪來,榮心悅稍作思索,后開口道,“爹剛剛打昭陽宮回來,可是有煩心事?”
“倒談不上煩心,只是有一事尚想不通。”榮耀示意榮心悅與他一道落座,盡管榮耀向來欣賞血性男兒多于文人雅士,但榮心悅偏偏每次都能解開他的疑惑,所以有什么問題,他倒是喜歡與榮心悅商討一下,“今兒個在昭陽宮中,如你所料,大王雷霆震怒,要我帶兵前往討伐那些鬧事的遼人;并且再三囑咐,討伐過后,直接前往遼國,直到八皇子回國,必須寸步不離。”
“這倒是可以理解,畢竟八皇子是未來的王位繼承人,大王與王后對八皇子的栽培與重視,這是朝中皆知的。”榮心悅說著,卻見榮耀依舊眉頭緊鎖,不禁又道,“爹,是否又發生了什么變數?”
“我正受命之時,大皇子卻忽然覲見,且與大王說與,要隨我一道清賊人,保護八皇子。”榮耀揉了揉太陽穴,嘆了口氣又搖頭道,“雖說大皇子的劍術極高,又是皇子所中最辛勤認真、甚至能將兵書倒背如流的,頗得先生喜愛;但書上所寫又與實戰大有不同,征戰之中難免會有變數,須得學會隨機應變。這一遭走的,我可要分外小心了。”
“大皇子自行請命前往?”榮心悅不自覺的摸了摸下巴,一面摩挲一面道,“平日里看不出大皇子與八皇子、四皇子交情有多深,不過兩位皇子卻對大皇子的生母敬妃極為敬重,或許大皇子此番所為,是敬妃娘娘所使?”
“不清楚,”榮耀起身,來回踱了幾步,后又道,“素日要我面對千軍萬馬,我都不曾有一絲恐懼,好男兒,戰死沙場,重于泰山;可這次不同,這次我要保的,是三位皇子,無論哪一個出了一點點事故,我都萬死難辭其咎!”
“爹莫要焦急,”榮心悅起身,示意一旁的丫頭倒茶,后自行雙手奉茶給榮耀,見榮耀接過,方才又道,“大王向來賞罰分明,此番雪槿為救八皇子而身受重傷,大王定要好生賞賜才是;所以不日后或許會特意傳召雪槿前往夏國。不如這般,回來之時爹便將此事說與朱伯父,讓他二人一道回夏國。有了朱伯父與爹的雙重威名在,一路上又有這樣大的陣仗,想來那些賊人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嗯,希望如此。”榮耀總算稍微松了眉頭,抿了口茶,后重新坐回原處,又對榮心悅道,“這一行最快也要個把月才能回來,我不在這段日子,這里就交給你打點。”
榮心悅拱手打禮,微微一笑,“府中一切有心悅在,請爹盡管放心出行便是。”
***
陽寒麝一如既往的冷臉雕像一般立于永福宮大堂之中,其一側的高品軒將一切娓娓道來之時,但見敬妃的臉色幾經變化,后她略蹙了眉頭,靜靜的坐下,幾經平緩的呼吸之后,方才開口,道,“或許你父王也希望你能夠歷練一番,既然他已經答允,那便去吧。”
“母親,”陽寒麝稍微向前,卻依舊與敬妃之間保持了三四步的距離,后語氣平平不帶絲毫感情的拱手道,“孩兒此番前往,不止為歷練,還為一事。”
“哦?”敬妃微微抬眼,望著陽寒麝,此時倒是想聽聽他的心思;畢竟一直以來,陽寒麝都甚少與她溝通,她唯獨知道陽寒麝的一個心思,便是夏王的王冠。
“母親所養死士,割舌、服毒、香誘,皆是以遼國之法;那朱烈謹慎心細,想來一定已經發現端倪。”陽寒麝這般說著的時候,稍微低了聲音;這宮中的隔墻有眼與隔墻有耳,他是極清楚的,說話間必須謹慎仔細著才是。
“不錯,這的確是破綻,卻也是我故意暴露給朱烈的破綻,”敬妃說著,輕輕轉著右手中指上赤金鑲翡翠如意的戒指,嘴角斜斜的一揚,冷哼一聲,露出一個嘲諷的笑意。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