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皇宮,還帶著一層朦朧的水汽也就是在南北交接的蘭陵才能見到這樣的景致,朱雪槿從前在盛京之時,哪有這樣的水意氤氳。與陽和煦并排走在宮道,身后跟著一群侍衛,這倒是讓朱雪槿頗感不自在,總是忍不住的回頭去瞧陽和煦見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開口道,“他們手中端著的,是一會兒咱們的早膳待到了御花園,我便遣了他們走,你也不會覺得不自在了。”
“我的確不太喜歡到哪里身后都跟著一群人的感覺。”朱雪槿不自在的笑笑,又攤手道,“不過王宮之中,規矩便是這樣多,我倒是也能想得到。”
“日后,你若不喜歡,便不遵從規矩就是,”陽和煦負手,微微側了頭,笑望著朱雪槿,又道,“我只想你做你自己,而不被任何人所拘束。開心便笑,傷心便哭,誰敢欺負你,背后還有強大的我來做支撐。”
初升的陽光很溫柔,映的陽和煦的睫毛都沾染一層金光朱雪槿定定的回望著,忽的就紅了臉,為掩飾這一點,她特意抱起膀子,扭頭不再看陽和煦,而是別扭道,“我……我這么強,誰敢欺負我,怕是沒嘗過我穿云箭的厲害!”
“說的也是。”陽和煦吐吐舌頭,今日他可算是心情極好了,朱雪槿無論說什么,他都聽著極順耳。
兩人與身后的一大群侍衛隨從,便這般趁著好日光,從將軍府一路走到御花園此時春意已濃,遙遙望去,飛閣流丹的春騰已然冒出了些許青芽,青翠長柳枝條微垂,微風一過,猶如情人溫暖的手指般撩過臉頰,帶著一股暖意。而御花園的所有小路與通道,皆是由各色小石子砌嵌而成,朱雪槿頗有興致的一直低頭瞧著,陽和煦見了,笑著在一旁解答道,“這地的圖案總共有九百幅,分別是人物、風景、花卉、建筑、飛禽、走獸,還有歷史故事。據父王曾提過,建造這御花園的時候,可是讓文史官費了許久的腦子呢。”
朱雪槿的嘴巴張成型,半天才點點頭,又見面前不遠處,群翠環繞之中,有一方形重檐的亭子,有傘狀攢尖圓頂,四面出廈,構成十二角每角掛一盞琉璃燈,在陽光映襯下,五光十色,十分美麗。陽和煦隨著朱雪槿的目光,接著介紹道,“那是萬春亭,圓下方,合于天圓地方之說,又因其位于御花園正東方,東方與春季相對應,故名萬春,即天地長春之意。”
朱雪槿聽的唯有點頭,哪里還接的話她本就不是什么風雅之人,來這里也不過是看看風景,要她吟詩作賦什么的,還不如給她一個靶子,讓她練習弓術來的快活。接著一路向前的工夫,陽和煦接著剛才的話題道,“這御花園之中,四角分別有四亭,萬春亭、浮碧亭、千秋亭、澄瑞亭。我們此番的目的地,便是浮碧亭,浮碧亭是御花園中最具特色的一座,建立在單孔石橋,橋下是一池碧水,水中有睡蓮、水鳥與歡快游動的錦鯉。”
仿佛生怕朱雪槿無聊一般,陽和煦不停的說著會讓朱雪槿產生一些興趣的小動物。見陽和煦如此,朱雪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唯有開口道,“饒是沒有水鳥與錦鯉,走這一遭,看看風景也是好的,心情變得很平靜。”
陽和煦立即紅了臉,拼命點頭,后雄赳赳氣昂昂的走著,好像打了雞血一般。兩人沿著小路了游廊,又走了約莫一盞茶的工夫,一個巨大的湖泊便顯現眼前這是一抹清新的綠,其中還夾雜著點點的白那白有的是才露尖尖角的蓮,有的是浮游在的水鳥待走的近了,了石橋,低頭一看,那紅彤彤的錦鯉便通靈性一般,向著人處搖頭擺尾的游了過來,張著嘴巴躍出水面,在等待著投食。
或許也唯有在這溫暖潮濕的蘭陵,才能夠養這樣有靈性的生物在盛京遼王宮中,朱雪槿便從未見過此物她的好奇心一下便被勾了起來,雙眼放光的望著陽和煦,隱忍著激動道,“我……我可以喂它們吃什么嗎?”
“與我來。”陽和煦說著,帶著朱雪槿往浮碧亭而去浮碧亭外守著幾個了年紀的隨從,與陽和煦問安之后,陽和煦從他們身要了一些蝦干,后托著盛滿蝦干的碗,直接遞給朱雪槿,道,“這是食物,你自可去投食。”
“嗯。”蝦干的腥味倒是沒讓朱雪槿感覺到什么不適,她興奮的抱著碗來到石橋,抓起一把蝦干的工夫,那些錦鯉似是為那香味吸引,爭先恐后的奮起跳躍陽和煦溫暖的笑著,看著一側的朱雪槿笑靨如花,口中還說著,“別急,別急,都有的吃……”
“一般的妃子公主,可是不喜歡這喂魚的活兒,畢竟蝦干的味道太腥了,沖鼻子,”陽和煦說著,將手臂放在橋欄,支著下巴,笑望孩子般興奮的朱雪槿,“她們更喜歡賞花,賦詩,作畫。”
“我的確是與這皇宮之內的人格格不入,”朱雪槿說著,見那水鳥似是對蝦干也頗有興趣的樣子,便抓起一把,高高揚起,見那水鳥撲騰著潔白的翅膀,離開水面于半空之中接住,她笑的咯咯咯的,又道,“不過沒關系,看慣了那些千篇一律的東西,我還是挺特別的,不是嗎?”
朱雪槿說著,回過頭來,見陽和煦連連點頭,便笑嘻嘻的將空碗遞給他,又道,“錦鯉飽了,水鳥飽了,現在,是不是也輪到你我二人果腹了?”
“自然,自然。”陽和煦抱著碗傻笑著于前方領路,負責打掃的幾個老隨從也都頗有眼力見的退下,一旁跟隨的侍衛取了水,先讓陽和煦與朱雪槿擦了手,這才將早膳一樣一樣的放于浮碧亭中的石桌。朱雪槿與陽和煦面對面而坐,見膳食擺放好了,也都屏退了一旁跟隨侍從,這才大快朵頤朱雪槿確實是餓了,素日里她飲食起居頗有規律,每日的這個時候,她早便用完早膳了今日不但先運動個夠量,還這樣晚的用膳,她的肚子已經咕咕咕的叫半天了。
與陽和煦在一起的時光,總是特別輕松她不用想那些復雜的兵法、不用在意王宮之中誰與誰之間存在什么關系,她只要想著吃與玩便是,其余的一切,都有陽和煦在。盡管如同朱雪槿所言,她的確是個強者,不需要保護。可在這一刻,她竟然真的生出了一種心安,那是一種從出生到現在,第一次在其他人身得到的感覺,這讓她覺得非常奇妙。
為什么明明知道陽和煦是個笨蛋,見到他卻開始不自覺的臉紅,想到他時又莫名的微笑?朱雪槿一面舀著甜甜的八寶蓮子粥,一面呆呆的尚不知是什么情況陽和煦見了,又笑了笑,以為朱雪槿是對這皇子的早膳有些疑問,便道,“皇子所的早膳便是這般,有各種粥,如稻米粥,有玉田紅稻米、香糯米、薏仁米等,還有特意為喜愛甜食的皇子而制的八寶蓮子粥,”這喜愛甜食的皇子,自然指的就是陽和煦自己,“有各種的茶湯,如杏仁茶、鮮豆漿、牛骨髓茶湯等尚有八珍粥、雞絲粥,糕點有油酥燒餅、白馬蹄、清油餅、焦圈、糖包,也有鹵制品做涼菜,比如鹵鴨肝,鹵雞脯……”
說起吃來,陽和煦也是頭頭是道,看起來除了香之外,他對吃倒也是頗有研究。朱雪槿就這么靜靜的聽著陽和煦大談擴談,看著他神采飛揚的樣子,不自覺的揚起了嘴角。清晨的溫暖陽光,美麗的御花園,面前的豐富膳食,還有一個愛護著自己的八皇子陽和煦在侃侃而談,朱雪槿忽然覺得,這樣的生活似乎也不錯。
“給王后請安。”
陽和煦正說著話的工夫,不遠處的侍衛恭敬的聲音傳入耳中。陽和煦的聲音戛然而止,朱雪槿也條件反射般的站立起來,眼見著夏王后明顯一臉不悅的向這方而來,身后還跟著幾個嬪妃,皆是面帶疑色,陽和煦先行拱手問安,后朱雪槿也福身請安。
夏王后冰冷著一張臉,望著桌豐富的膳食,以及陽和煦面龐還有些未退的激昂之色,說出的話都帶著幾分諷刺,“八皇子一大清早的,帶著朱將軍的長女在此用膳,言辭飛揚到幾百米外都聽得到,真是頗有興致。”
陽和煦窘迫的什么都說不出,畢竟現在才是陽懿楠“死”后的第二日,盡管朱雪槿之前提醒過,可他還是太過開心,以至于忘記了收斂。只是這個時候,夏王后怎會這樣巧的出現,陽和煦卻是如何都想不明白。
“王后切莫氣八皇子,”敬妃聲音的突然出現,總算是讓陽和煦找到了一絲心安,他清楚,敬妃若開口,定是為他說話的且他也完全沒有猜錯,“八皇子定是因三公主逝去,心中郁結,朱姑娘這才開解八皇子。八皇子若能盡快走出陰霾,想來也是王后您想要看到的。”
“敬娘娘說的正是了,”陽和煦忙接敬妃的話,有了臺階趕緊下,“雪槿是見兒臣為了三妹之事不吃不喝,方才來安慰兒臣的。”
“那還真是有勞朱將軍長女了,真是有心。”夏王后語氣之中的諷刺之意依舊沒有因為敬妃的幫腔而有絲毫減退,也沒有給敬妃半分面子,直接連她的份也一起算了進去,“遼國的女子果然不凡,我這后宮之中唯獨敬妃一位遼人,還真是唯有敬妃能夠與朱將軍的長女想到一塊兒去。”
敬妃苦笑,沒有說什么陽和煦的臉憋得通紅,可夏王后畢竟是他的生母,又當著這么多妃子的面前,他不能不給自家母親薄面。朱雪槿深深吸了口氣,毫無任何膽怯的再度對著夏王后福了福身子,開口便道,“遼國女子自是不如夏國女子多情,我們心中裝的,更多的是國家與未來。您要的是保護,而我們做的,便是守護。三公主臨去之前曾囑托雪槿,昔人已去,不要讓留下的人悲傷天瑞哥哥臨去前,更是要雪槿代替他保護八皇子。如今八皇子因三公主之事難以逃離悲涼,雪槿此刻自然該陪伴一側,而不是對八皇子的悲傷視而不見。遼國女子的確不及夏國女子這般風雅,甚至有些不解風情,不過遼國女子對于答應過別人的事情,一定會說到做到,遵守承諾。”
朱雪槿這番不卑不亢的回答,陽和煦聽了之后,不僅沒有任何不適,反而想要為她鼓掌。夏王后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后冷哼一聲,扭頭便走敬妃對著朱雪槿笑著點點頭,朱雪槿福了身子回禮,眼見著一大群嬪妃簇擁著夏王后離去,陽和煦松了口氣,抬手揉了揉朱雪槿的頭發,無奈道,“你這張利嘴真是不一般,我母后可從未在他人面前吃過這樣的虧。”
“王后不是壞人,她的思想與我不同而已,”朱雪槿說著,落座回去,卻再也沒有之前的興致,而是鎖著眉頭,接著道,“南燭曾與我說過,王后在三公主榻前之時說的那些話。她太急功近利了,也太渴望權利,方才造就了今日的她。”
“母后家室輝煌,我的外祖母,同樣是夏國的王后,所以在母后眼中,我日后必須成王,三妹必須成后。”陽和煦嘆息著這般道,“或許你說的對,母后的確太渴望權利了,這也是她的驕傲,不容許其他人打敗的驕傲。”
“我只覺得,這樣很累。而且從王后的說辭中,她似是對遼國很是不屑。”說到這里,朱雪槿撇撇嘴,實在不明白夏王后何以如此若她真的對遼國不屑,何以在桌那般夸贊朱雪丹?而且瞧她對朱烈的態度,也很是恭敬,難不成,她并不是對遼國不屑,她的目標是……來自遼國的敬妃?或者自己?
“不會的,母后常常與我說朱將軍的種種好處,”果不其然,陽和煦立即搖頭否定,“或許母后是因為三妹的死而難過,言語之間有了什么冒犯,雪槿你別往心里去便是。”
“夏王后哪里會冒犯我,”朱雪槿苦笑,“倒是我剛剛那番話,怕是冒犯了她吧。本來就對我沒什么好感,這回……倒是討厭的徹徹底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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