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些,是何意思。”陽寒麝的臉色驀地變得冰冷,敬妃的事情被人看的如此透徹,倒是讓他的心里難免不舒服起來他是愛著敬妃的,從小到大,敬妃事事親自教導,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這樣情深至此,在這世上,除了母親之外,還能有誰?而母親,也就只這一人,所以他格外珍惜。
向昆侖緊緊攥著拳頭,臉色憋得通紅有些話,他不知道該不該在這些小輩面前說可若不說的話,陽寒麝又根本無法體會敬妃究竟都受了怎樣的痛苦。朱雪槿見向昆侖這個樣子,一再的看著自己,估摸著也是在忌憚自己的存在她想了想,按照向昆侖之前的行事作為,以及陽寒麝的那句愿意相信他,自己在此也是多余,想來也可以暫時抽身。朱雪槿對這陽寒麝拱手,道,“大皇子,若這位向叔叔忌憚雪槿的存在,雪槿便先行告退一陣”
“不。”不曾想,卻被陽寒麝嚴詞拒絕他死死的皺著眉頭,看得出,心情倒是差到了極限。
這倒是弄得朱雪槿都帶著些尷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向昆侖微微嘆了口氣,三緘其口之后,還是決定敞開心扉,對陽寒麝道,“你所言的,傳君兵法第三章,第五條,預知勝利的情況有五種,知道可以戰或不可以戰的,能夠勝利明白實力強弱之運用規律的,能夠勝利上下同心同德的,能夠勝利以己有備對敵無備的,能夠勝利將帥有指揮才能而君主不加牽制的,能夠勝利。這五條,是預知勝利的方法。所以說,既了解敵人,又了解自己,百戰都不會有危險不了解敵人但了解自己,或者勝利,或者失敗既不了解敵人,也不了解自己,那么每次用兵都會有危險。這些,是我曾于公主有過分歧,后來幾經磨合,方才定下的。為此,這也是我為她譯下的第一段。”
向昆侖這一次的嘆息聲倒是有些重了,想起前事之時,卻讓他恍若隔世,“夫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全旅為上,破旅次之全卒為上,破卒次之全伍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修櫓轒輼,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將不勝其忿而蟻附之,殺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災也。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戰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毀人之國而非久也,必以全爭于天下,故兵不頓而利可全,此謀攻之法也。故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故小敵之堅,大敵之擒也。夫將者,國之輔也,輔周則國必強,輔隙則國必弱。故君之所以患于軍者三:不知軍之不可以進而謂之進,不知軍之不可以退而謂之退,是謂縻軍。不知三軍之事而同三軍之政者,則軍士惑矣。不知三軍之權而同三軍之任,則軍士疑矣。三軍既惑且疑,則諸侯之難至矣。是謂亂軍引勝。故知勝有五:知可以戰與不可以戰者勝識眾寡之用者勝上下同欲者勝以虞待不虞者勝將能而君不御者勝。此五者,知勝之道也。故曰:知己知彼,百戰不貽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貽。”
陽寒麝陰冷著臉色,并未接話朱雪槿卻越聽越不對勁,總覺得向昆侖說這些,似乎有所指而且那指向,是陽寒麝最最不想清楚、也不想知道的。不過向昆侖卻好像沉溺在回憶之中一般,還在說著,“當時,有一場戰役,我們本是苦戰,可最后是公主念起了火攻之術,后大獲全勝。凱旋回宮后,公主特意召喚我前往,炫耀一般的將此事從頭說與我與公主也就此次火攻,寫下了傳君兵法的第二十章,火攻。”
火攻篇,關于這一章,陽寒麝記憶深刻因為他還記得,敬妃對他說與這個章節的時候,面上洋溢著幸福的笑意陽寒麝從就極難看到敬妃那般開朗的笑容,好像想起了什么開心的事情一般,那是他得到夏王夸獎時候,敬妃都不曾露出過的笑意念及此,陽寒麝心中更是有些憤怒,而向昆侖卻完全無法察覺,還是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火攻的形式有五種:一是火燒敵軍的人,二是火燒敵軍的軍需物品,三是火燒敵軍的銀錢,四是火燒敵軍的倉庫,五是火燒敵軍的糧道。實施火攻必須有一定的條件,這些條件必須平時有所準備。放火要看準天時,起火要看準日子。天時是指氣候干燥的時節。日子是指月亮運行經過箕、壁、翼、軫四個星宿的時候。月亮經過這四個星宿的時候,便是起風之日。凡是火攻,必須根據這五種火攻所引起的不同變化,靈活地派兵接應。從敵營內部放火,就要及時派兵從外部接應。火已經燒起但敵營仍然保持鎮靜,應持重等待,不可貿然進攻,應根據火勢情況,可攻則攻,不可攻則止。火可以從外面放,就不必等待內應了,只要適時放火就行。從上風放火時,不可從下風進攻。白天風刮久了,夜晚就容易停止。軍隊必須懂得靈活運用這五種火攻形式,并等待放火的時日條件具備時實施火攻。用火輔助軍隊進攻,效果明顯用水輔助軍隊進攻,可以使攻勢加強。水可以把敵軍分割隔絕,但不能焚毀敵軍的軍需物資。凡是打了勝仗,奪取了土地城池,而不能鞏固戰果的,則很危險,這就叫做浪費錢財的費留。所以說,明智的國君要慎重地考慮這個問題,賢良的將帥要認真地處理這個問題。沒有利的時候不可行動,沒有得勝把握的時候不能用兵,不到十分危險的時候不能致戰。國君不可因一時憤怒而發兵,將帥不可因一時氣忿而求戰。符合國家利益時才行動,不符合國家利益時就停止。憤怒還可以重新變為歡喜,氣忿還可以重新變為高興國亡了就不能復存,人死了就不能復生。所以,對于戰爭,明智的國君要慎重,賢良的將帥要警惕,這是安定國家和保全軍隊的重要原則。”
“夠了!你說的這些,我已經聽夠了!”陽寒麝再也無法掩飾自己內心的憤怒,這也是朱雪槿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失態、暴怒到青筋暴起的狀態,“你且說,你究竟想告訴我什么!”
“我想說什么,大皇子已經想到了,不是么。”向昆侖望著陽寒麝,嘴角帶著悲涼的笑意,“我看著你,是又開心,又傷心。開心的是,我好像又看到了公主的影子傷心的是,你是公主之子,卻并非我所出,你不是遼人,你的身上,流著夏國的血液。”
完蛋了!朱雪槿的臉色登時青灰一片,自己這是知道了什么事情,還不如當初不顧陽寒麝的反對,干脆離去了的好這會兒自己站在這里,就像是一個巴掌,一下一下的用力拍著陽寒麝的臉龐而她自己,也快要站不住了。
“向昆侖,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么!”陽寒麝一個箭步沖了上去,一把提起向昆侖的領子他本就人高馬大的,而向昆侖卻有些瘦削,這下被陽寒麝一下弄得腳跟離地,身子也晃晃悠悠的不過他卻絲毫沒有半分恐懼,而是帶著一貫的悲涼,微微紅著眼眶對陽寒麝道,“我與公主,情投意合,她武我文,我本決定那場戰役之后,便向大王提親。可誰知誰知”
“閉嘴!”陽寒麝一把將向昆侖推到在地,指著他的頭恨恨道,“你少胡說八道來抹黑我的母親,我的母親是夏國的敬妃,高高在上的妃子,怎么會和你這賊匪有關系!你給我滾,滾!”
朱雪槿站在一旁,真的是勸也不是,扶也不是,尷尬癥都快犯了一旁巡邏的賊匪看到,都要圍上來,被向昆侖揮手攆走。向昆侖有些狼狽的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絲毫不畏懼的與陽寒麝對視,口中卻繼續道,“無論你信,或者不信,我對公主之心,日月可鑒。我知道公主這些年過的一定不好,所以我召集了大哥和三弟,聚集了曾經志同道合的兄弟們,成立了這山寨,決意不讓夏國的國君有一日的安寧!我要讓他后悔,我要讓他”
“我母親過的很好,我和母親都過的很好,誰需要你在這里說三道四!”陽寒麝這么一說的工夫,朱雪槿已經明白,他已經信了向昆侖的話確實,向昆侖說這些時候,無論從情緒,還是動作,都看得出,他并非在撒謊,他是真心實意的,在傷心沒錯,是傷心,那是一個失去心愛之人的絕望,這種情感,朱雪槿曾經從陽懿楠與榮心悅的臉龐上見到過,那讓她刻骨銘心。
“你知不知道當公主聽說,嫁去夏國之人并非嫡公主,而是她的時候,她有多心灰意冷嗎!你知不知道當公主哭著拉著我的手,對我說我們離開遼國的時候,聲音是如何的撕心裂肺嗎!我怪只怪當初自己膽子太太沒有承擔,那一瞬間的猶豫,讓公主看清了一切。她嫁去遼國的那一日,舉國歡慶,可她作為新娘,卻是兩國之中,最絕望之人!本來嫁去夏國的人是嫡公主,可嫡公主卻拼死要嫁給朱烈,大王因此就草率的將公主嫁去夏國,還美名其曰,夏國王宮之中缺少在軍事方面輔佐夏王之人,這去哪里說理,我們去哪里說理!”向昆侖越說越激動,直到最后,他眼睛死死盯著已經面如死灰的朱雪槿,聲音之中帶著哭腔道,“沒錯,就是你的母親,因為你母親的一意孤行,害了公主一輩子!”
朱雪槿這當真是第一次聽聞此事,當初,她是清楚朱王氏為嫁朱烈,拼死抵抗了嫁去夏國一事可她不知道的是,那個替她而去的公主,就是陽寒麝的生母,敬妃也不知道,敬妃嫁去夏國,竟然也有這諸多的不愿朱雪槿忽然滿心的歉意,干張幾下嘴之后,聲音低的自己都快聽不到,“抱歉,我我抱歉。”
一下子太多的事情襲來,讓陽寒麝有些接受不來不過,他終于能夠理解敬妃與朱氏滿門的仇恨,終于能夠明白何以當初自己與敬妃說出那個計劃的時候,敬妃那么艱難才答應下來原來,她從前竟是受了朱王氏這諸多的委屈。不,現在并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按照向昆侖所言,當初,他與敬妃才是一對,這才是最最讓陽寒麝不能接受的敬妃只能是夏王的妃子,這是她唯一的身份,她的生命里不能再有其他男子出現了,這是一個作為王者的基本尊嚴。
“與你無關。”陽寒麝擋在朱雪槿面前,暴怒的狀態已經消失,此時此刻,他又恢復了那種冷漠,開口對向昆侖道,“你與我說這些,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再見公主一面,這是我這些年一直想做的事情。”向昆侖說著,望向陽寒麝的眼光毫無畏懼。
“不可能。”陽寒麝決絕的拒絕了。
“我要見公主一面,我要親口聽到她說她現在的愿望我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幫她實現。這也是我如今,活下去的唯一動力。我想贖罪,我想贖從前那些猶豫的罪。”向昆侖說著,忽的雙膝跪地,對著陽寒麝咣咣咣的磕了三個響頭,再抬起頭的工夫,額頭上都有了血痕,“若公主已經理想不再,那么我們也不會繼續維持這個山寨。大皇子可不費一兵一卒,便使夏遼邊境平穩安定。而這些,大皇子只要做一件事,就是帶我見公主一面。”
(泊星石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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