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蘭香幽幽，清沁怡人。

“今日早朝后，院判沈潛來稟報朕，說你已經大好了。”康熙伸手輕輕理了理昭嫆鬢角的碎發，“才剛好些，怎的又出去了？”

“臣妾去了慈寧宮和壽安宮。”因要去給兩宮謝恩，因此昭嫆今日特意打扮得莊重了些，一身若天邊晚霞的彤色古香緞旗服，領口與袖口俱繡了松菊紋，鮮艷而不失端莊。

鮮艷的彤色，襯得昭嫆臉色都顯得紅潤了幾分。

康熙細細端詳了兩眼，問道：“怎么？有心事？”

昭嫆抿了抿櫻唇，抬頭看著康熙，緩緩道：“回來的路上，臣妾遇見了赫舍里庶妃。”

果然，“赫舍里庶妃”五個字一出口，康熙臉色驟變，仿佛晴空遮過一篇陰云，康熙急忙問：“她有沒有對你”話未說話，康熙忽的神色尷尬，昭嫆如今好端端站在他面前，便足以說明赫舍里庶妃沒做什么。

昭嫆看著康熙的反應，心里便有了底，于是道：“赫舍里庶妃在欽安殿旁賞瓊花，臣妾見她一人落寞，便過去陪她說了兩句話。”

“落寞？！”咀嚼這兩個字，康熙神色有些冷厲。

昭嫆道：“赫舍里庶妃自入宮以來，素來嫻靜沉穩，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才十四歲。”赫舍里氏自打進宮便是如此沉穩，起初昭嫆還以為是世家大族教養不俗。

康熙冷冷道：“她的確不像是個十四歲的小女子！！”

昭嫆面帶惶惑看著康熙：“皇上這話是什么意思？”

康熙眸色深邃，“嫆兒，你可知道，下藥害你還有衛氏的，便是赫舍里氏！”

昭嫆十分配合得露出了驚愕之色，她大大地張開了櫻唇，雙眸圓瞪，仿佛是見了鬼一般。她現在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演技了，常在宮中混，沒點演技怎么成？

“是她？怎么可能會是她？不會弄錯了吧？！”昭嫆急忙抓著康熙的縷金云龍紋衣袖追問。

康熙眉心一擰，臉色陰沉得仿佛暴風雨的前夕，“朕數日前就查清了，冤不了她！朕早該知道，有那樣的姐姐，她又能好到哪兒去？！”

這話何其熟悉？康熙冷落鈕祜祿氏，便是這樣的理由。

康熙袖子底下的拳頭攥了攥，道：“她入宮以來，一直沉靜安分，連朕都被她給蒙蔽了！”

是啊，赫舍里庶妃看上去沉靜安穩，從不摻和六宮事端。時日久了，連康熙都覺得她是安分之人。故而才施舍了幾分恩寵予她。相比之下，高傲冷艷的鈕祜祿氏，反倒入不得康熙眼緣。

可人心，有那里是外表看上去那么簡單？

“朕滿以為，當年不干凈的人和東西都清理干凈了！沒想到，暗中還殘留下一部分！赫舍里氏入宮后，她姐姐留下的舊人舊物，都暗暗轉移到了她手上！這個過程，足足用了一年時間！做得很隱秘，所以，朕才沒有察覺！這次，若非她倉促動手，還同時對你和衛氏動手，朕也不會這么輕易順藤摸瓜，查明一切！”

康熙恨恨道來這一切，眼中已經是一片肅殺之意。

“那皇上打算如何處置赫舍里庶妃？”昭嫆輕輕問了一句。

康熙嘆了口氣，眉心有些沉重，“朕倒是想直接殺了她，一了百了。但是”

但是，是赫舍里家是太子礽的外家，更是太子的依仗。康熙自然顧慮頗多。

“殺她不打緊，可是，殺了她之后，朕少不得還得再納一個赫舍里家格格入宮。”康熙蹙眉道，“再換一個，也未必是好的。”

是啊，而且據昭嫆所知，赫舍里家還有一位嫡出的小格格，年才十一。下回選秀，便能入宮了。庶出之女，都攪出這么大的風浪，若是嫡出之女一入宮只怕也少不得跟鈕祜祿氏一般品級待遇了，只怕倒時候會更麻煩。

“嫆兒，你說朕該如何？”康熙將皮球踢向了昭嫆。

昭嫆垂眸道：“連皇上都難以抉擇的事情，臣妾更是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康熙輕聲道：“她差點害死了咱們的孩子，按照朕的心意，還是賜死吧！至于赫舍里氏之女再入宮事兒，以后再說吧。”

昭嫆喟嘆一聲，滿是自憐地道：“臣妾至今還是有些不敢相信，臣妾與赫舍里庶妃并不半分齟齬，她為何要害臣妾的孩子？”昭嫆雙手攏在自己柔軟的小腹上，神情悵然。

康熙冷冷一撇，道：“不過是為了爭寵罷了！你與衛氏若是雙雙大傷，自然她就有機會了。”

固然爭寵，是個極好的理由。

但是想著赫舍里氏立在瓊花樹下，憂傷感慨的模樣，昭嫆隱約舉得，或許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又或許，赫舍里氏純粹只是想借機引發她的憐憫可不管怎么說，赫舍里氏的確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皇上，可否暫緩處置赫舍里庶妃？”昭嫆面帶幾分請求之色。

康熙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昭嫆頓了頓，徐徐道：“臣妾想親自問問赫舍里庶妃。”

康熙一雙長眉擰了起來，“嫆兒”

“臣妾一定要親口問問她！”昭嫆柔婉的臉頰上頗有幾分決然之色。

康熙輕輕嘆了口氣：“也罷，反正底下那些舊奴，朕已經處理干凈了。她現在縱然想害你，也害不得了。”

昭嫆心中一驚，她還以為這半月里后宮一派平靜，沒想到已經死了那么多人怪不得赫舍里氏一個人出來看瓊花，身邊竟無一個服侍的宮人！原來，都已經被康熙賜死了！

不過昭嫆心中卻掀不起半分憐憫之意，那些人險些害死了她的孩子，他們死干凈了，昭嫆反倒覺得安心不少。

入宮一年多，她的心腸似乎冷硬了不少。

這宮里，的確不適合良善之輩存活。

用過午膳，康熙就走了。而昭嫆略休息了一會兒，便拾掇了妝容，披上一件群芳紋妝緞斗篷，乘著肩輿，便往赫舍里氏的長春宮去了。

長春宮是西六宮殿宇之一，欲往此地，勢必會經過宜嬪的翊坤宮。

肩輿行至翊坤宮宮門前，便瞅見了剛剛走出來的宜嬪與郭貴人姊妹還有一個身穿大紅色嬰戲紋織錦緞服的俏皮可愛小女孩，正是郭貴人所出的四個公主了。

昭嫆忙下肩輿，與宜嬪互見了萬福，“姐姐這是要去哪兒？”

宜嬪笑著說：“正打算帶四公主去給太后請安呢。”

昭嫆亦含笑道：“那我就不耽誤姐姐時間了。”宜嬪去壽安宮很勤快，昭嫆每每去給太后請安，時常能碰見。

宜嬪看了看昭嫆要去的方向，心下便有了底，最近宮中是非不少，宜嬪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什么都沒問，便帶著郭貴人、四公主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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