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嬪離了鐘粹宮,便打算直接穿過御花園,回自己的儲秀宮。
然而,良嬪才剛走到絳雪軒跟前,就瞧見德妃明晃晃站在軒外,冷眼掃來,分明是在此等候良久了!
良嬪暗自苦笑,只得叫太監落下肩輿,自己獨自上前,“德妃娘娘金安。”良嬪規規矩矩見了個萬福。
德妃站在絳雪軒外的小月臺上,居高臨下看著良嬪衛氏,她怒哼一聲,“良嬪妹妹好生勤勉!皇貴妃才一回宮,便巴巴去請安了!姐姐真是自愧不如啊!”
德妃雖然生色俱厲,良嬪卻絲毫未曾變色,良嬪笑暈柔柔道:“王常在產后血崩而死,六宮嬪妃都唯恐避之不及,唯獨有德妃娘娘憐愛王氏,親自去儲秀宮探望。皇貴妃回宮,只怕要生出疑心來,嬪妾自然要前去解釋清楚。”
“解釋清楚?!”德妃氣惱之下,眼里都冒火了,“所以你就出賣了本宮?!”
良嬪淡淡道:“嬪妾只是如實稟報罷了,德妃娘娘若要生氣,臣妾也無可奈何。”
德妃冷哼一聲:“你就不怕得罪本宮?”
良嬪溫潤的嘴角帶著微笑:“怕,只是臣妾更怕得罪皇貴妃娘娘。”
德妃臉色登時一青。
良嬪俏臉帶著無奈之色:“娘娘何必如此惱羞?這事兒換了六宮中任何一人,只怕都會這么做!皇貴妃與德妃您,若非要得罪一個,自然還是皇貴妃更吃罪不起。嬪妾只是無奈之下,做出的選擇罷了,還望德妃娘娘能夠理解。”
“理解?!”德妃銀牙暗咬。
良嬪忙謙順地道:“其實娘娘也不必如此憂慮,皇貴妃又沒有拿到您的把柄,也不能把您給怎么了。”
“哼!”德妃狠狠一甩袖子,“日子還長著呢!但愿良嬪以后不會后悔!”
“多謝娘娘教誨,嬪妾謹記。”屈膝福了一福,便告辭了。
見良嬪毫無畏懼之色,德妃氣惱地跺了跺腳,“這闔宮上下,本宮竟連一個幫手都找不到嗎?!”——宜妃、惠妃都先后落下陣來,王氏雖然僥幸懷上龍胎,卻只撐到臨盆而已!這個良嬪更是連一丁點要斗的意思都沒有!甚至寧可得罪她,都要討好鐘粹宮!!、
宮女玉壺忙道:“不是還有章佳貴人么。”
德妃冷哼:“她頂個什么用?何況章佳氏的貴人位份還是鐘粹宮給的,只怕早就生了二心了!本宮如何能放心用她?!本宮不過是看她還算老實,才放她一馬罷了!”
玉壺垂下了頭,她低聲小心翼翼道:“其實,皇上對娘娘是極好的,皇上封了娘娘四妃之位,還讓娘娘協理六宮。娘娘如今,已經十分尊貴榮耀了。”
德妃咬了咬嘴唇,“本宮……”德妃眼中晃動了幾下,“此刻,就算本宮肯俯首稱臣,只怕鐘粹宮那位也已經恨上本宮了。”
玉壺忙笑著道:“怎么會呢?就算她對您有所不滿,您可是妃位,膝下還有三位阿哥。哪怕她是皇貴妃,想要對付您,也得掂量一下呢。”
德妃聽了這話,略略松緩了眉頭,“倒也是,本宮可不是王氏那種可以隨意揉捏的軟柿子,更非良嬪那種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的福薄貨色!”
玉壺連忙點頭,不住地恭維:“娘娘貴為四妃之一,更是皇上眼中賢德人兒,早已在宮里站穩了腳跟。之前娘娘自請留宮照應紫禁城,連太后都對您有幾分青眼了呢。”
德妃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本宮多年經營,也算是有些成效的。”
德妃正當自得之時,卻見那翠竹蔭蔽的迤邐的石子路上,兩個太監提著鎏金朱雀熏爐開路,后頭是明黃色的九龍曲柄華蓋,一看那顏色,德妃便登時便以為是康熙的御駕!
德妃忙斂了那得意過分的笑容,轉為端方柔和的淺笑,她理了理衣襟,急忙便迎上去,準備迎接圣駕。
然后從轉彎處走出來的,卻并不是康熙!而是昭嫆!
明黃一色,在清朝其實并非皇帝一人專用,皇后、皇太后以及太皇太后也可享用,其次便是位同副后的皇貴妃也可以用明黃色繡九龍紋的華蓋。昭嫆雖未行冊封禮,但副后的儀仗早在園子里的時候,內務府就緊趕著制好了,獻寶似的送了來。
因此昭嫆回宮后,第一次出門,底下太監便打了這頂明黃色九龍華蓋出來。
昭嫆此刻正挽著表姐安嬪的手,有說有笑,“有些日子沒來御花園了,還是那老樣子,沒什么新鮮。”
昭嫆原不過只是隨意打趣的話,卻叫德妃陡然僵住了腳步,臉色亦是僵硬無比的。昭嫆如此嫌棄御花園不佳,落在德妃這個從未伴駕園子避暑的嬪妃口中,便成了炫耀之詞。
昭嫆說完后,這才注意到德妃不知什么時候竟站在前頭路中央,不禁覺得納罕,按理說,位低的嬪妃遇見高位嬪妃,應該請安行禮,然后退避一側才對!德妃竟像個木頭人似的橫亙在中央,實在是失禮。
昭嫆忙掩唇咳嗽了兩聲:“咳咳!德妃為何擋住本宮去路?”
德妃這才回過神來,一時臉色又青又白的,然而位份尊卑有別,德妃只得剛忙行了個禮:“皇貴妃娘娘萬安,臣妾進來倦怠,有些失神,還請皇貴妃恕罪。”
昭嫆暗想,德妃剛才的確走神了的樣子……
安嬪見狀,也忙上前一步,盈盈屈膝行禮:“德妃娘娘金安。”
見表姐給德妃行禮,昭嫆不禁一蹙眉,不是因為這個禮不應該行,而是德妃竟然挺直了腰板,毫不客氣全然受了這個禮數!自始至終,莫說是上去扶,甚至都不曾開口阻攔!
固然,德妃位份高于安嬪,自然受得這禮數!可平日里,榮妃宜妃惠妃等人,都不曾受過安嬪全禮!德妃竟是比那三妃都架子大呢!
受了了禮之后,德妃還笑著打量安嬪,揚著下巴,滿臉驕矜地道:“安嬪跟皇貴妃娘娘當真是焦不離孟,即使位份只是嬪位,但有皇貴妃照拂,但一應穿著打扮,可一點都不遜色四妃呢。”
說著,德妃還上下掃視了安嬪兩眼:“瞧這身紫云出岫百蝶攢花緙絲旗服,顏色貴氣、紋飾精美,真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本宮記得,這緙絲衣料,連四妃一年也只能得一匹份例呢。”
昭嫆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固然緙絲料子珍貴,因此只有妃位以上才有份例,表姐安嬪的份例中的確沒有緙絲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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