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的萬春亭,花木掩映,倒是個避人眼目的好地方,而且還清涼怡人,在這亭中,透過那層層扶蘇掩映的古木,便能瞧見遠處就是那鯉魚池的所在,鯉魚池的漢白玉欄桿邊,站著少男少女,一對璧人般,端的是匹配。
郭絡羅英蘭遙遙看著,心下有些酸澀,伊爾根覺羅淑淺是大學士的女兒,完全配得上做皇子福晉,而她……想到此,不由鼻子發酸,眼圈都濕潤了。
“怎么了?”阿禩見英蘭眼中帶淚,不由急了,“是不是誰又欺負你了?”
英蘭急忙搖頭,“沒有人欺負我,我只是……有些羨慕伊爾根覺羅格格。”
阿禩拿眼角瞥了一眼那鯉魚池畔,不由笑了:“那個蠢萌的丫頭,有什么好羨慕的?”
英蘭蔥白似得手緊緊攥著手里的蘇繡團扇,“剛才在鐘粹宮,娘娘話里話外的意思,大約是允了。”
聽了這話,阿禩點了點頭:“額娘雖然滿口說叫十一弟等三年后再說,可我也瞧著額娘并不討厭那個蠢萌丫頭。允了也不稀奇。”
英蘭通紅的眼中滿是怔忡:“是啊,她父親可是深得皇上重用的大學士伊桑阿。不像我阿瑪,到死都只是個掛名的六品典儀。”皇上怎么可能選個典儀的女兒做皇子嫡福晉呢?
阿禩道:“怎么又說起這種喪氣話來了?你可是郡主的女兒、安親王的外孫女。”
“外孫女說到底,終究是外人,就像伊爾根覺羅格格,沒人會覺得她是赫舍里家的人。”英蘭凄凄然道。
“英蘭……”阿禩低低喚了一聲,“你是知道的,我不在乎那些。”
英蘭吸了吸鼻子,“你不在乎有什么用?皇上和娘娘在乎!外祖家再光鮮,可我終究是郭絡羅家的格格,一個喪父的孤女,說破天去,也頂多只配給你做個側福晉。”
阿禩薄薄的菱唇一顫,無比艱難地道:“英蘭,你若不愿,我……不會勉強你的。”
“晚了……”英蘭幽幽道,“因為我已經跟娘娘說,我愿意了。”
阿禩眼中跳躍起一抹驚喜之色,他急忙抓住英蘭的雙手:“你說得可是真的?!”
英蘭抬頭看著八阿哥眼中那如孩子一般的歡喜之色,突然心中百感交集,她這輩子,從未想過自己竟會與人為妾……側福晉,雖然是上得玉牒的,可說到底,不過是貴妾罷了。
“這是我自己選的,我不會后悔的。”英蘭咬著貝齒,重重道。
阿禩舒展眉宇,心頭最大的郁結終終于解開了,他最為難的,不是汗阿瑪讓他娶赫舍里氏為嫡福晉,最擔憂的是……若英蘭不肯做他側福晉。
“我知道,這終究是委屈了你。”阿禩眸中滿是溫潤的光華,“不過英蘭你放心,只要我在一日,決計不會叫你受委屈的!”
英蘭擠出個苦笑,若說將來會受委屈,那也必定是來自嫡福晉的。
“那位赫舍里格格,瞧著倒是個賢良的。”英蘭低聲道。
阿禩眉頭一擰,不由嗤笑:“她?!賢良?”
白檀這會兒子帶著那位賢良的赫舍里格格剛剛走到長春宮門前,赫舍里苒華看著這座宮苑,不由駐足。
“長春宮?”赫舍里苒華輕輕嘆了一口氣。
“格格快走吧,前頭不遠處就是延慶館了。”白檀微笑著提醒道。
赫舍里苒華忙客氣地道:“白姑姑,我想進去瞧瞧這座宮苑,姑姑可否通融一二?”
白檀看了看這座已經有些陳舊的長春宮,頓時便明白,這位赫舍里格格是想進去瞧瞧她姑母平妃曾經住過的這座宮苑。
白檀道:“并非奴才不通融,而是長春宮今時不同往日,如今……里頭不大干凈,格格還是不要進去了。”——自皇上回京之后,就將長春宮里的其他嬪妃全都打發了,如今長春宮里就住著高答應和十八阿哥。因為皇上與太后的冷待,這長春宮已然門可羅雀,成了無人問津的所在了。
赫舍里苒華心下頓時覺得不對勁,不大干凈是什么意思?她忽的想到,之前才剛剛降生的十八阿哥生母高答應似乎就是住在長春宮偏殿中……按理說,都生了阿哥了,皇上就算不喜歡,怎么也得給提給位份,然而皇上回京多日,卻仿佛渾然忘記了一般!
外頭只傳言說十八阿哥早產體弱,連洗三禮都沒辦……
若說是擔心驚擾了這位小阿哥,倒也算個理由,可“不干凈”,這個理由未免怪異了些。
“宮里的事兒,格格還是不要多問得好。”白檀見赫舍里苒華一臉狐疑,便淡淡一語,堵住了后話。
赫舍里苒華笑了笑:“白姑姑是宮里老人了,我年輕,不曉得忌諱,聽姑姑的便是了。”——看樣子那位高答應是宮里的忌諱啊……
白檀笑著點頭。
正在這時候,小宮女花秾一頭急汗跑來,“姑姑!您瞧見佟佳格格了嗎?”
“什么?!”白檀登時臉色一寒,“方才不是叫你送佟佳格格回延慶館嗎?你竟把人給弄丟了?”
花秾急忙道:“并非奴才不當心!是那位佟佳格格走得太快了!奴才沒跟上,一轉眼就不見了人影了。奴才原還以為佟佳格格是自己回延慶館去了,結果去了一問,才曉得佟佳格格根本沒有回去!”
白檀臉色發沉,聽著這話,這佟佳氏十有八九是故意甩掉了花秾!
“是你在哪里把人給丟的?”白檀急忙問。
“在、在御花園絳雪軒一帶……”花秾低低怯怯道。
白檀氣得跺腳:“你先護送赫舍里格格回延慶館,我這就帶人去御花園找人!”
見狀,赫舍里苒華心頭一跳,這個佟佳暄妍故意落單,必定是不甘心,想要在尋機會,而且此刻八阿哥他們就在御花園!若是給碰上了……
赫舍里苒華忙微笑著道:“不如我幫姑姑一塊去找吧。弄丟了秀女這種事情,姑姑若要另外叫人去找,難免會鬧得沸沸揚揚,弄不好連娘娘都會責怪下來。”
白檀暗道,眼下最要緊的自然還是盡快不動聲色找到佟佳格格,給送回延慶館。一個秀女在御花園亂竄,若是沖撞到什么人,她可吃罪不起!說到底,還是她安排花秾送佟佳氏回延慶館的,若是鬧出什么事兒,娘娘必定第一個責怪她。
想到此,便點了點頭,“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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