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一事,說難也不難,搞清楚作案動機,作案手法,人證物證,再難的案子,亦能迎刃而解。”沐澤深臉上掛著沒到破案時便會露出的笑容,一手搭在自己的佩刀上,指尖摩挲刀柄,邁著兩條長腿晃悠悠走到馮老頭面前。
“馮大寶平日只跟你們夫妻二人,若是在不驚動你們的情況下把馮大寶帶走,就需要打暈他才行。但是仵作的報告卻說,馮大寶是活活凍死的,沒有其他傷口,那么這一條可以排除。排除打暈了帶他走,能在夜間悄無聲息將馮大寶帶上山的,只可能是他極為熟悉之人。他是個傻子,連自己都照料不好,更別說交朋友,怎會再夜里,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跟著熟人離開?且你家住村子的最西頭,即使夜半出門,也不會有人察覺。你說,我推理到這里,誰得嫌疑最大?”
馮老頭張口還想說什么,卻被沐澤深揚斷:“說完了作案手法,我們再來說說作案動機。”說著,他目光一臺,落到慕思歸臉上:“慕容野,你再把之前對馮家的印象說一下。”
“特別窮?”慕思歸回得有些底氣不足,她還是不太明白,這一點如何能推理出馮老頭的殺人動機。
“對啊,真窮。”像是感慨,又像是總結,沐澤深環顧了一圈破敗的院子,嘆口氣:“你其實不用過得這么窮,你有田有地,有一身力氣,你的老婆子也健朗,朝廷近幾年賦稅遞減,你們靠自己完全可以過上舒坦日子。可是老天偏偏要做作弄你,生了兩個孩子,第一個是個什么事都做不了的傻子,第二個是想做也做不了的病兒。原先年輕力壯時,你覺得就是癡傻病弱又怎樣,你一個養得起,兩個也養得起。可是你現在老了,病兒的藥也逐漸承擔不起了,兩個孩子之間,總要有個取舍,對不對?”
悅耳的男聲像是漣漪一圈圈在院子內蕩漾開,馮老頭臉貼在石磨上哭泣,馮老太則抱著自己的小兒子慟哭。
“馮四家是村里數一數二的富戶,馮四素來愛找馮大寶麻煩,你利用這一點,想訛上馮四家,為自己小兒子謀一筆錢財,想必那日馮大寶公然頂撞馮四,也是你教唆的,是也不是?”
“我還能怎么辦,我老了,老太婆的身子骨也不好了,大寶是個傻子,娶不到老婆,沒人能照顧他,小寶還小,若是哪天我們也干不動了,這兩個孩子怎么辦,跟著我們一起等死嗎!”馮老頭用渾濁的聲音哀嚎:“我也不想啊,大寶也是我的孩兒呀……”
“官爺,此事都是我老婆子教唆的,與我老頭子無關,你要殺還是要打,就找我老婆子,求求你們啦,小寶還小啊……”
原本一樁看起來毫無頭緒的案子,就這么輕巧被沐澤深破了,這破案速度,讓在場的羽林衛們對大理寺這位少卿的能力頗為福氣。
和他們的贊嘆不同,慕思歸的心情格外沉重。
她見過各式各樣的死人,被亂刀砍死的,沒了腦袋的,被一箭穿心的,可那都是在戰場上,將士們為了身后家土的安康,心甘情愿拋灑熱血。
可現在這算什么呢?來大理寺不過兩天,接連遇到兩個案子,這些被將士們用生命保護的大盛子民,還是會以這樣又那樣的方式去殘害身邊的人。
你們的命,明明是別人用命換來了,你們為什么不好好珍惜?
慕思歸想不通,只是蹙著眉,按著馮老頭的手更加用力。
案子既然已經破了,這一眾人,自然沒必要繼續待在這里。
麻煩京兆尹的人將人押回大理寺,大理寺三人跟著羽林衛一道啟程回京。
臨走時,馮員外帶著兒子馮四對沐澤深那是一個千恩萬謝,強烈挽留他,希望他能留一晚,讓他們好好招待。
瞧著他們那諂媚樣,心中煩躁更甚的慕思歸忍不住開口:“若是你愿意平日里多幫襯些鄉里,馮老頭一家也不至于如此。”
“這位官爺,您說得在理,可我家也不是富可敵國,馮家村二十多戶,若是東家幫一下,西家幫一下,怕是馮某人傾盡家財也是不夠啊。”馮員外臉上的肉皺做一團,露出一個虛偽的笑。
慕思歸握緊雙拳,驀地從身后抽出閃著寒光的無途,刀尖半沒入土中,她拔高聲音:“不縱容兒子橫行鄉里你做不到;給馮老頭一家一些力所能及的差事你做不到;逢年過節送點吃食你做不到?難道,你只能做到為富不仁?!”
毫不抑制的殺氣從慕思歸身上冒出,羽林衛們被激得紛紛摸上自己的佩刀,馮員外與馮四則嚇得直往后退。
“臭小子,說話就說話,嚇什么人啊。”張大牛知道慕思歸的倔脾氣又犯了,趕忙上前圓場,說著還握上無途的刀柄,想將慕思歸插入土中的刀拔出來,沒想到的是慕思歸這看似隨手一插,實則用了些力氣,壯碩入張大牛,第一次單手拔刀未果,第二次鼓足了起來,雙手使勁才將刀給拔出來,丟回給慕思歸:“別動不動就動刀動槍的,搞得跟誰沒件承受兵器似的。”
他這番動作看似隨意,周圍人看在眼中,心下卻都有了些計較。
這個姓慕容的少年,不簡單啊。
“成何體統!”笑容褪去,沐澤深又變回了那個木疙瘩樣,只是此時看著慕思歸的木疙瘩,眼神陰沉很多。
不會說謊,破綻百出,還控制不住自己,看來他真有必要再確認下,這個人,到底是不是那一位所生。
“唉沐少卿無需責難,年輕人有血性是好事。”段文德淺淺笑著:“我大盛,就是需要一些有血性的兒郎。”
小思歸霸氣側漏了,嘻嘻嘻段文德登場,還是熟悉的味道,還是熟悉的段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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