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
小院被黑暗籠罩的那一刻,我真的有點心驚肉跳了,我下意識地去抓世杰的手,卻是冰冷而濕漉漉的顫抖。世杰依舊保持著向前看的姿勢,“世杰,我有點冷,我們回屋睡吧。“我捅了捅他,他沉默著,并不作聲,只是擺弄著煤油燈,想把它打開。“你在這吧,我先回去“我剛站起身,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訖求著說,“利嬋,答應我一件事兒行嗎?“我的心又緊了一下,難道他已經知道了那件事?
關于為什么從不住大表哥家,我后來隱約記起了一點事情。在我離開這里,隨父母去太原后不久,二舅媽就死了,上吊死的。死的非常沒有先兆和理由,沒遇到解不開的結,沒吵架絆嘴,上午還高高興興,家長里短,下午就上吊了。走時才四十多歲,大表哥剛結完婚,立了門戶,蓋了新房,二舅媽卻吊死在這個院里。大家從不談這件事,我之前也是偶然聽父母提到過,那時年紀小,沒放在心上。這次回來,住進大表哥家,才突然記起。想著本就是帶世杰來散心的,沒必要嚇著他,也就沒提,沒想到世杰這么敏感,能感覺到?
世杰抓著我的手,半天才吐出幾個字“利嬋,我想上廁所“,我一下沒有反應過來,原本以為他要說說對院子鬼異氣氛的感受,卻沒想到這么直接了當的讓我無法回答。“廁所在院子那頭,太黑了,你能陪我去嗎?“估計,在燈滅之前,他就在憋著,真是憋得不輕。知道了他的反常,我反而輕松了,剛剛襲上身的恐懼,輕飄飄的散了。我拉起他的手,向黑糊糊的院墻輪廓走去。
這就是那個年輕不經事的我和世杰在一起的感覺:有時,我想多了他并不領情,有時,我又想得太少。
陪他去完廁所,送他進了東屋,又聽他插上房門,我才回到西屋,可進屋的一刻,還是嚇了一跳。屋里綠油油的,象是有一層絨毛,在窗上,墻上,桌上,床上,被褥上,人身上,快速地生長。不知為什么,大表哥把這屋的燈泡用淺色的綠漆刷了一遍,也許是時間久了,漆有點干裂,擠出些黃光,與暗綠色的大調子相互浸染,給己經熟睡的大表嫂臉上,罩了層帶著蘊氣的死灰。關徤是大表嫂在我進來時,就開始說夢話,時而低沉,時而高亢,嗯嗯吖吖,象是晉劇里的轉腔,可我卻聽不懂一個字。當你剛剛送走內心的恐懼,轉眼它又溜到你身后,扳著你的肩膀,不管你愿不愿意,它就是想和你面對面,這是種怎樣的感覺?
我完全不敢躺在大表嫂旁邊,鎮定了很久,拿了枕頭,放到床尾,衣服也沒脫,就那么倒著躺下了,這時,我的頭向著窗戶。
這一夜,是無比漫長的一夜,跟本睡不著.蓋上被子,一會就滿身大汗,掀開被子,又覺得寒風刺骨,以為自己病了,但頭腦無比清醒,小時候,大槐樹村發生的一切,清晰地一幕一幕浮現:和大表哥,二表哥一起夜里偷偷去北山的墳包捉螢火蟲,那年大水前,半夜爬出很多土鱉,癩蛤蟆搬家,鋪了整整一院子,我很奇怪它們平時都藏在哪?二舅媽會做一種山西的門簾掛面,白白面條掛滿院子,像無數的經幡隨風而蕩……
“鐺“一聲脆響,是什么敲在了玻璃窗上,讓我從回憶中猛醒,在幽綠色的小燈下,院子里樹影森森,風似乎從窗縫里吹進來,發出低沉的哨音。我記得,房檐下掛了一串一串的玉米,或許是風吹得玉米撞在了玻璃上。翻身蓋好被子,剛想繼續睡,一個陰冷的聲音回蕩在了小屋中。
“你別過來,紅褂子不是我的,我什么也不知道。“是大表嫂的聲音,時斷時續,沙啞模糊,象是夢話。我叫了她一聲,沒有回應。可大表嫂的夢話只是這一句,反復地說著,但每一次的語調,斷字和發音都不相同,又好象委婉講著什么故事,但仔細聽確是一句話的重復。我躺在床上,望著窗,心里默默地與大表嫂一起重復著那不多的十幾個字。
沒多久,又是珰的一聲,似乎有個黑影從窗前一閃而過。我慌忙起身,來到窗前,朝窗上面看去。“你什么也看不到“大表嫂的聲音忽的從后面傳來,清晰地像就在我的耳邊,我的腳一軟,坐在了地上。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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