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借門稍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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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爺他們三個,聽完指揮部領導的介紹,心里已大致知道了讓他們來的原因。這條地鐵的開挖,是從地面直接向下挖的,挖開一段,便用混凝土澆注四壁和頂,混凝土厚到可以抵御原子彈的攻擊。為修地鐵,北京老城一半的城墻,二個城門都拆除了。可以說是當時老北京最大的工程,而地鐵一路西去,修到燕山腳下,很多部分都是由衛戍部隊接管的,而據傳說,我們平常乘坐的地鐵只是這工程的三分之一,某種意義上說戰備功能遠大于民用功能,這工程要是出什么紕漏,無疑是在坐所有人都無法承擔的。而當下,指揮部的人把常家當成了救命稻草。
常爺父親把三人聚在一起,商量前內心顯然已做出了一個大體的判斷,那就是地鐵線路的掘進與海眼井相關聯,一系列的異象的源頭可能是傳說中的玄門。為保險起見,父親還是堅持讓常爺回家去取海眼井的踏勘譜,以及羅盤,定分尺等工具,準備連夜進隧道探查。
常爺匆匆趕回了家,拿好圖譜工具,再出門時已經過了子時,一望天色,一種不祥地預感油然而生,海眼井的位置父親和三叔早就爛熟于胸,羅盤之類現在也象個托辭,一個把自己支開的托辭。常爺飛快地趕回指揮部,他的預感應驗了,父親,三叔和幾個戰士在他離開后便進入了隧道,而指揮部的領導堅決不讓他再進去。
又是兩個小時過去了,沒有人返回,也沒有人從隧道的另一面出現,指揮部里的氣氛慢慢變得焦躁起來。常爺再次向領導提出進隧道,這次,領導變得很猶豫。常爺拿出海眼井的古譜圖,邊標注邊向領導解釋。領導終于下了決心,“小常,你父親再三叮囑我,不要讓你進去,但事態緊急,任務為重,我讓張排長帶四個人跟你一起,一定注意安全。“
常爺六人帶了六個大號聚光電筒,背上工具繩索出發了。進隧道不久,常爺就發現了墻上有用粉筆標注的記號,圖案是海眼井的位置,常爺用羅盤定了定位,發現與古譜上有些偏差,延著標記大約走了二三站地,標記就消失了。常爺又折回去,找到最后一個標記的位置,與古譜所標記的差得非常遠,忙拿出羅盤,發現羅盤已開始瘋狂的旋轉,常爺知道玄門離此不遠。貼著隧道,一尺尺檢查,令常爺詫異的是,混凝土澆注的洞壁沒有一絲異常。張排長走過來告訴常爺,他看過坑道圖紙,往前再走一點,有個排水的函洞,往里去應該還有個機電井。看圖紙時,張排長還奇怪,一般函洞都與主隧道平行挖掘,很少有向垂直方向挖掘的,而且機電井放在與隧道這么遠的地方,也透著怪異,便留了心。常爺也覺得前面的人八成進了函洞,幾人便向前跑去。
如張排長所說的,沒走出半里地,一個幽深的函洞出現在眾人面前。函洞原本有個金屬門,現在卻是敞開的,大家估計常爺父親他們一定是從這里進去的。可令常爺詫異的是,這鐵門銹跡斑斑,完全不像新修的樣子,里面連接的線纜更有很多地方磨損嚴重,露出了里面的銅線。難道是用了原有的洞穴做了機電井?常爺父子原本對玄門有過一番推測,古譜上記載,玄門開,百異生。玄門閉,百鬼泣。似乎是說玄門是鬼異事件的觸發點,但畢竟大家都沒經歷過,并不知道人進入玄門會怎么樣。饒是常爺見多識廣,心下也不禁顫顫。正要進去,張排長一把拽住了他,指著自己的手表,神色驚惶。常爺一看,秒針倒走,再看自己的表,同樣逆行。雖說那幾位都是唯物主義革命戰士,但真遇上違背常理的事,反而躊躇不決。常爺橫下心來,說服了張排長,和兩個膽大的戰士,進了金屬大門,留下幾個準備回去報信。
常爺幾個沿著函洞向里走,沒多遠就看到了機電井,在幾排鐵柜房邊,還散落了一些繩索裝備,大家據此可以確定,常爺父親一行人是從這里繼續前進的。再往前走,到了函洞的盡頭,一堵水泥墻封死了洞底。但水泥墻上有個巨大的裂縫,二尺寬,六尺多高,上面還有鏟掘過的痕跡。而從裂縫里透出來的風,己不是冰冷可以形容,還發出尖利的鳴叫,象是隨時可以把人吞噬。常爺把張排長幾個留在了裂縫外面,準備自己進去,張排長還是咬咬牙,留在外面兩個人,自己跟了上來。
擠進裂縫,前行幾步,就進了個一人多高的洞內,四面以青石砌成,如同個墓道一般,常爺當然知道,這是連接各海眼井的通路,但一種奇怪的感覺籠罩在常爺身上。那就是全身像是掉進了粘稠的液體里,動作變慢,甚至是血液的流動,心跳的速度,思維的靈活性,都在變慢。而且,越往里走,這感覺越強烈。常爺回頭看看跟在后面的張排長,他也是如此,行動像是慢動作一樣,如同在沒膝的雪地里掙扎,哪里還有軍人的敏捷?也許這就是要到玄門了吧?
這是一段無比漫長的旅途,也許只有幾百米遠,但卻好象耗盡了一生的氣力。常爺手中的強光電筒無力的閃了幾下,滅了,這可是能支撐一整天使用的低耗電筒,下洞之前換的新電池,這些電又都流逝去了哪呢?常爺換備用電池時,張排長跟了上來,捅了捅常爺,似乎連說話都很困難,指了指自己的嘴,又用手電向通道墻邊晃了晃,常爺這才發現,幾十米遠的前方,墻邊倚躺著一個人影。
幾十米的路程,不知用了多長時間,這是一個完全靜音的環境,就象置身一個密閉的玻璃瓶,你可以真切地看到外面的景物或行人,但只是一場無聲的電影,你只有觀看,而無法參與。唯一你能聽到的聲音,是自己正逐步變慢的心跳聲和似乎要停滯的血流聲。當常爺來到那個人影旁邊,已幾近虛脫,而當他看清那人的面容,常爺終于癱倒下來。是常爺的父親,當時僅五十六歲的父親,須發全白,皺紋深陷,臉上密布著深棕色的老人斑,一下子象老了三十歲,眼睛空洞洞地望著隧道盡頭的黑暗,雙手卻己無力地垂在了一邊。最奇怪的是父親所穿的青色的布制服,變成了一縷一縷,很多地方糟爛了,磨成了慘白色,好像在這陰濕的世界沁泡過了很久。
常爺奇怪的是自己并沒有掉下眼淚,反倒是提起了一口氣,三下兩下,把父親背了起來,轉身就往回走。父親在常爺的背上,呼吸漸漸回轉,心跳似乎也有力了一些。隱隱地,常爺聽到父親極為輕微的聲音,不象是從喉嚨所發出,倒象是來自遙遠而空蕩的黑暗深處。“玄之又玄,道滅生死,浮生萬幻,一葉臺邊。玄門無解,氣運輪轉,子時為砂,寅時歸海。“聽得出,父親正念叨著古譜上的批注,好象又與古譜不同,是父親改過的,但此時常爺實在無法細想。后面的張排長也艱難地迎上來,攙住常爺,一起往外走。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