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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嵐樹稀音(上)
第五十九章嵐樹稀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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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的相對性在舊友重逢時往往表現得淋漓盡致,可卻與玄門無關。即便在我心中無比期望快一點解開環扣密合的疑問,但現實是我必須忍受世杰的言不及意和絮絮叨叨。在嵐樹齋的第一天,我和世杰中午只喝了一瓶杏花村,菜倒是伙計幫我們又出去買了一次,但世杰明顯酒量與閱歷成反比,他所講述的內容,愈發的混沌和令人費解。
大約在九五年底,也就是我們幾個在川香吃最后一頓團圓飯后不久,世杰被書商告上法庭,無奈之下,回了一趟太原籌措賠償款。回去之前,世杰惹上了嚴重的神經哀弱,經常兩三天只睡著四五個小時,睡著不超過一小時就醒,而且只要睡著就會做惡夢,還是那種醒來后記得每個細節的夢。以至于很長時間世杰甚至無法分辨哪些是夢,哪些又是真實發生的事情。而夢中的事也開始慢慢影響他現實的生活,越是如此,他越不愿意與外界接觸,人變得非常的孤僻。更麻煩的是,他的身體發生了莫名其妙的變化,皮膚開始變白,冬天時還會出汗,汗液里會有淡黃色的小結晶體,味覺變得非常敏感,別人吃著很正常的菜,他會覺得很咸,味很重。但身邊的煩心事兒,讓他顧不上這些微小的變化。
回太原前,世杰決定把甜水園小院的房子退了,回北京時重新再租吧。他正在院兒里收拾東西,身后院門口悄無聲息地進來一個人,也不說話,就在他身后站著,直勾勾地盯著他。世杰后背一陣發麻,回頭一看是帶著紅箍的居委會齊奶奶。世杰沖齊奶奶笑笑,說“齊奶奶,我今兒就搬走了,您再也不用盯著我了。“世杰說完才發現,齊奶奶腳邊蹲著個小花貓,正蹭著癢癢,看世杰回過身,沖著世杰喵喵地叫著。齊奶奶走到世杰身邊,緩緩開了口。
“小張啊,齊奶奶做這個居委會主任都十幾年,看的人太多了,好壞一眼的事兒,你和小朱,小晁本質都是好孩子,就別老和社會上不干不凈的人混在一起。“世杰心里委曲,就脫口而出,“齊奶奶,我們這也是勤工儉學不是,總得接觸些社會上的人不是,況且那些書商很多是主動找的我們。““嘴還犟,我問你,前幾天后半夜你和那小黑胡子一起跑井子巷老宅里干嘛去了“
齊奶奶這一問,世杰有如三九天兒一盆涼水從頭澆下,活生生凍在了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了。原本自我安慰,自己認定只是個夢,難道竟是真實發生了方摸金為什么要隱瞞這事自己又是怎么從墓道里出來的這居委會主任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齊奶奶見世杰愣了,就繼續嘮叨著:“小張,那井子巷老宅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那是個大陰宅,幾百年歷史了,多少人進去出不來,你還往那鉆。那小胡子可不是什么好人,一身的邪氣,他帶你下去之前兩個月,和另外三個一起還下去了一次,只有他一個出來了,沒告訴過你吧你能出來,就是祖上的陰德,以后可不能跟那人一塊混,早晚出事兒。聽奶奶一句,好好畫畫,好好照顧利嬋,別去想邪的歪的,行了,你收拾吧,路上小心點兒,我走了。“
看著一老一貓出了院門,世杰也沒來得及道個別,就傻愣愣地杵在了院里,下雪慢慢飄落下來,這一年的冬天可能又會很冷很冷。
世杰在太原呆了四個月,這其間方摸金倒是沒聯系。過完了九六年的春節,世杰把官司的賠款湊齊,就回了北京。甜水園是不敢去了,想著以后去潘家園賣東西方便,就跑到方莊租了個地下室先住下。這一段,世杰失眠做惡夢的問題愈發嚴重了。很多夢里都會遇到方摸金,馮四,柳三他們幾個,但奇怪的是在夢里,世杰就象是個攝像頭,只是在一旁拍攝那幾個人的日常生活,而且角度都不帶動的,自己卻完全無法參與進去,方摸金他們也跟本意識不到世杰的存在。在世杰的認識中,夢本身總要有點意義,要么是現實中一些事的投射,要么是自己擔心的事情的表現,甚至還會有對未來的預見,但這種完全沒有存在感的夢,意義又何在呢更大的問題是,這些夢無比的真實,如同親身經歷而產生的記憶,每個細節都清晰無比,不會被忘掉。而世杰在夢中看到方摸金他們幾個開會,畫圖紙,準備裝備,制作工具,有時又看到他們吃飯,喝酒,聊天,慢慢世杰也就愈發相信了這些夢境的真實性,以至于成了某種聯絡方摸金的方式。
這些夢一直持續到世杰回北京住進方莊地下室之后不久,嘎然而止。世杰著實不習慣了幾天,但一想終于可以睡幾天好覺,也便欣然接受了。
但僅僅一個星期之后,夢境又有了變化。世杰那天睡的很晚,迷糊之后,就夢到自己又進了井子巷老宅下的墓道,陰冷無聲,卻沒拿手電,舉著個蠟燭,地道里風有點大,吹得燭火搖曳不定,世杰就只好拿手護著燭火,慢慢向前走。可這一次很是奇怪,只有他一個人,與之前夢境很是不同。不多時,那水流聲隱隱出現了,世杰正琢磨著要不要繼續往前走,腳底下忽然絆到什么東西,一個踉蹌,還好護住了燭火,轉回身,墓道邊上是黑乎乎的一團。世杰把燭火慢慢湊過去,隱約是個人形,臉朝下,蜷臥在地上。世杰心中忐忑,但還是將燭火向那團黑影的頭部移動,一張消瘦蒼白的臉漸漸從黑暗中顯露出來,還未及世杰分辦,他的手腕猛地被什么攥住,一股巨力直沖肩頸,蠟燭用手中跌落,火苗滾了兩圈,熄滅之前,世杰仿佛看到地下趴伏的人,正緩緩扭過頭來。
這一刻,巨大的滴滴聲在墓道中響起,宛如鐘磬齊響,震得耳膜嗡嗡欲裂。世杰一個激靈,睜開了雙眼,自己正躺在昏暗的地下室床上,枕頭邊的尋呼機不停地叫著。世杰喘了口粗氣,按了兩下額頭,拿起呼機看了看,是個山西的號碼。
世杰講到這里,已經趴在了桌上。我正聽到興頭上,琢磨著世杰這夢多少和我做的夢有類似之處,也很像老許的經歷,是不是就是靜閑大師所說的修夢者的外家境界呢可世杰已睡死過去,一副幾天沒合眼的德行,叫怕是也醒不了。只好走到外間的鋪子里,世杰的表弟兼伙計倚躺在高背的太師椅上打著磕睡,午后陽光從半拉著的卷簾門照進來,卻沒帶來一點暖意。幾個人影出現在卷簾門外,接著就是響亮的敲門聲。伙計從椅子上彈起,拉開木門,把卷簾門推上去,一股寒風卷著塵土和落葉轉進店里,門口想起伙計的說話聲“王先生,請進請進,這么大風還以為您不過來了呢。“伙計身后,進來三個三十多歲,衣著光鮮的漢子。伙計看我站在里間屋門口,愣了一下,馬上對那三人說道:“嗨,以為您不來了,就約了張老板的朋友來看看貨。“說完,沖我直擠眼。我再一看,果然那進來的那三人眼神就不善了。心里一想,明白了伙計的想法,真的是好計策。一般說來,古玩鋪子大白天上一半兒的門板,那意思就是有大客戶在里面談買賣,沒提前約好的,就別進來打擾。伙計把這話說白了,那我就是那大客戶了,進來的三人顯然也明白其中關節,領頭那個便對伙計說,“我定金都給你了,還能不來嗎“伙計陪著笑臉,又說道:“您下定的那塊玉我拿都沒拿,規矩哪能破啊,讓張老板知道我飯碗都沒了,給這位先生看的是另一塊,另一塊。“伙計這話一出口,領頭那位臉上立馬青一陣兒,白一陣的。
這一下,我算是明白了,這幾人一定就是昨天我在養古齋聽那幾個鄰家鋪子老板提到的,下定金買玉的主顧。他之所以臉上變色,實在是因為這伙計太雞賊了。一般而言,古玩這東西,談價格不象菜市場買菜,真砍真殺,有文化的東西嘛,多少得裝點斯文。那下定的買家我估計看中的是另一塊玉,先把這一塊玉的定金下了,另一塊玉成了添頭,那在添頭上窮殺猛砍,賣家也說不出什么來,又顧忌著已成的生意,往往也就半買半送的認了。而那伙計隨手把我這不相關的人弄進來,演一出橫刀奪愛,反將買主算計,定金己經下了,變不了卦,想買的鴨子還沒煮就要飛,是誰也得勃然變色了。由此我也判斷出,世杰店里的東西,絕對來路不正,上不了桌面兒,連個相對準確的市場價格參考都沒有,純憑相互試探心里承受能力。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我在柜臺上撿了張紙,隨手就寫了自己住的旅館的房間號,折好,遞給伙計,嘴上說著:“東西是不錯,但也不能你店里一口價不是,張老板那斷代早了些,沒那么久遠,而且我把它洗白還得化一大筆,價錢你讓張老板考慮下,想通了給我電話。“說完,還向那三人笑了笑,蹓跶出了店門。出店那刻,看得出伙計真對我有些崇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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