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一百五十七章舟行(卯)
虎口余生之后,我們被曹隊一直拉到了一公里外的科考船上。郭館長和老陳也在,看來是曹隊到碼頭時和他們匯合的。見我們平安回來,大家都是欣喜不已,只可惜這一次老齊失去了三個船工子侄,陪了他十幾年的漁船也沉了,大家情緒都不高。
不愿看曹隊和曾茜久別重逢般的卿卿我我,我和老黃扶著面無血色的老齊進了船艙里,在電爐子旁坐下,燒了些熱水。又一通翻找,找出曹隊私藏的一瓶白酒,小雷善解人意地弄來些花生、咸菜,劫后余生最適合的慶祝方式就是喝上幾杯。
剛碰了下杯,曹隊進了艙門,對我這一頓數落,我知道是因為讓曾茜以身犯險的事,他又不好明說,只好乖乖跟他去了他的艙房。進了門,才發現,不大的艙房里貼滿了大大小小便簽紙,既有我們之前的考察數據和記錄,也有很多我之前沒見過的檔案卷宗的筆記。我正好奇的湊上去看,曹隊從懷里掏出瓶酒,放在了桌上。
“老常,你帶曾茜下湖調查地熱河,怎么也不和我商量一下,我要晚到幾分鐘,不得后悔一輩子。”曹隊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臉色不那么好看。
我把蓋子擰開,拿過兩個紙杯,把酒倒上,遞給曹隊一個,和他碰了一下,“老曹,這事兒怨我,我沒想到曾茜會找到鄱陽湖來,又忘了給你打個電話聯系,到了打電話的時候,碰上電磁干擾,打不通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以前這種事咱遇到的少嗎?哪回退縮了?你看看你,因為曾茜在,你就放心不下,寢食難安了,這要是你們倆將來大事辦了,你還出不出門,辦不辦案了?厚此薄彼的事兒,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曹隊呵呵笑了兩聲,卻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干了。“老常,這婚能不能結還是兩說呢。”
這倒是讓我很是詫異,我抬頭看了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不像是玩笑話。
“老常,你知道部里準備把我調到哪去?”曹隊把酒給自己斟上,目不轉睛的望著我。
“調哪去也不能不許結婚吧?”曹隊的酒很烈,酒精味有點嗆鼻,但酒下了肚,渾身立刻暖和了起來。
“部里準備新組建一個特別案件處,掛的是個處,卻是個副局級單位。這些年,基礎建設多,經濟發展快,大案,怪案,無頭案越來越多,單靠基層的刑偵大隊,專業素質,專業設備都已經不能滿足需要,特別是一些涉及國家保密級別的案件,需要有個專門性機構來主持。”曹隊說的不緊不慢,看上去已經不是原來那個敢打敢沖的刑偵隊長了。
“那不就是國安局嗎?”我依舊沒有聽明白他的意思。
“差不多吧,他們更多的是與政治有關的案件,我們偏刑事案件,或者說無法立案的案件,這次鄱陽湖的事,其實就是特別案件處的案子。”
這回,我大概聽明白了其中的緣由,不等我問,曹隊又說了下去。
“特別案件處其實六十年代就有了,以前叫631研究所,姜隊離休前還在那主持過一段時間的工作。這個研究所的工作,一年有一個月能回家就不錯了,經常泡在高山深澗,大漠黃沙的無人區里。我以前一個戰友就在那,九零年天池的事兒犧牲的。八六年調進去的那批,我很多都認識,算是師兄吧,現在還在的也就兩三個了。”曹隊說的有些沉重,一口又把杯中的酒吞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把酒又給她倒上,其實他心中記掛的我又怎會不知呢?
“老曹,世上的人哪個又不想事業有成,家庭幸福?但又有幾個能做到?此事古難全啊。但很多事又不像你想象的那樣,非此而及彼,事業你可以自己拿主意,但感情畢竟是兩個人的事,要平衡它,你當然要多征求征求曾茜的意見不是?聽聽她怎么想,好好談談。”
我頓了一下,看曹隊聽得認真,喝了口酒,又接著說道:“另一方面呢,我是個宿命論者,很多事并不是你逃避就不發生,警察本身就是個高危職業,顧忌越多反而危險更大。我從來不信什么吉人自有天相的鬼話,但素質過硬、準備充分、膽大心細,便會有成算。老齊那人,看上去很功利很自私,但沒有他的經驗、判斷和準備,我們這一趟有去無回。打鐵還需自身硬,你是這塊料,就去做該做的事。我在落星墩上看到的天命碑,上面的字看不明白,但感覺說的就是這回事。”
曹隊沉思了良久,忽然笑了起來,和我碰了碰杯,湊到我旁邊問道:“老常,我就不明白了,世間這些事你想得這么通透,怎么沒見你弄個嫂子給我見見?”
我苦笑了一聲,“其實我何嘗不是有你一樣的困擾,但我沒你那么好的運氣,碰到一個善解人意又志同道合的對象,所以我才勸你,既不要把事情想得過于嚴重,輕言放棄,也不要完全不從曾茜的角度考慮問題,多做溝通,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但你如果放棄了事業,你就不是曹隊了,恐怕也不是小曾真正心儀的對象了。”
我們正說著,曾茜忽然推門進來。她從剛剛的險境中恢復的很快,笑著問我們:“你們在聊常叔的情史嗎?那一定是驚天地泣鬼神啊,快說快說。”
這個話題我自然不能再繼續下去,便把話題引入了我們剛剛遭遇的發光生物體。
說起這個,曹隊嘆了口氣,“老常,其實這件事也怨我,我之前就知道很多你們不知道的事,但部里對這案子有保密要求,我猶豫了很久,還是沒告訴你們,讓你們來幫忙,卻害的你們差點就葬身湖底了。”
之后曹隊的介紹,既驗證了一部分我和曾茜的遭遇,更多的卻超出了我們的想象。
鄱陽湖沉船的事,千百年來更多的被當做茶余飯后的談資,雖然針對八十年代大量的沉船事件有過深入的調查,但并沒有什么突破性的進展。
前些年,臺海關系有所緩和,來大陸的臺灣民間團體和研究機構越來越多,但部里發現,很多有著政府背景的民間研究機構,打著投資合作的名義,來到鄱陽湖,似乎在秘密調查著什么。部里一查之下才弄明白,他們關注的就是四二年,日本駐華軍在鄱陽湖神秘沉沒的神戶丸號,以及四六年國民政府委托的美國沉船打撈公司打撈船失蹤的事情。
神戶丸上傳說裝載了幾十噸黃金,但這一定不是臺灣研究機構的目標,畢竟他們不可能來打撈,他們想弄清的一定與美國打撈船有關。
說著,曹隊遞給我一個有些發黃的卷宗,我粗略翻了一遍,才明白事情比我設想的要詭異的多。
四六年打撈船沉沒的事件中,有兩個幸存者,一個是打撈船的船長約瑟夫,還有一個是潛水員唐尼。唐尼是退伍軍人,資料中顯示他的身份很神秘,不排除他在為美國情報部門服務的可能。
沉沒事件發生時,唐尼正潛到湖底,對落星墩南面一公里左右的水域進行搜索,他距離打撈船大約有一百多米的距離。他在湖底先是發現了一些沉船的殘骸碎片,沿著碎片往前潛行了不遠,就發現了水底的地熱河。
地熱河卷起了湖底的淤泥,沖出了一條大約五米寬的地下河道,但由于水溫過高,唐尼只能在地熱河外十幾米的位置觀察。唐尼發現,他之前看到的沉船碎片,在地熱河附近消失的一干二凈,蹤跡全無,當時他認為是被地熱河水沖刷走了。
但在地熱河中,唐尼似乎看到有無數的小小光點從上游順河而下,但地熱河中夾帶的淤泥太多,非常的渾濁,他看不清那些光點到底是什么。
好奇心起的唐尼,折返回去,撿了一塊沉船的殘片,浮上水面,和約瑟夫講了下面的情況,并建議約瑟夫沿著地熱河河道向上游勘察,也許能有更大的發現。約瑟夫檢查了唐尼帶上來的殘片,看上去是一塊鐵皮,但表面坑坑洼洼,顯然是被什么東西嚴重腐蝕過,但無法判斷是否是神戶丸號留下的。
打撈船按照唐尼在水下指示的方位,大概向西北方前進了一公里左右。但水下的唐尼發現地熱河正在不斷變寬,而河中移動的小光點也越來越多,體積也越來越大。唐尼又往前前進了幾十米,在水中發現了一塊巨大的礁石,黑黝黝的,足足是他們打撈船的十幾倍大小。
但奇怪的是,那礁石侵入在水中的部分,并沒有常見的沉積物和附著物,顯得非常光滑,像是被仔細打磨過一般,發出青黑色的光芒。
唐尼也注意到,這一帶的湖床有明顯塌陷過的痕跡,形成了一個以礁石為中心,大約直徑五六百米的大坑,但可能是長期淤泥堆積的結果,坑并不深,不仔細觀察,看不出與周圍的區別。但地熱河似乎就是從礁石的下方涌出的,唐尼忍受著接近六七十度的高溫,靠到了幾十米的距離,赫然看到,礁石下有一個深黑的洞穴,直徑大約五六米,滾燙的地熱河水就是從這里涌出的。
(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勢成之。是以萬物莫不尊道而貴德。道之尊,德之貴,夫莫之命而常自然。故道生之,德畜之,長之育之,亭之毒之;養之覆之。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老子《道德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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