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刺青(子)
作者:梅村書名:類別:其他類型更新時間:2017/02/1120:25:28字數:3466
蔣承志聽了我的話,顯然也意識到,自己的背后,也許和那些自殺者一樣,有了什么變化,臉上的神色閃過一絲的惶恐,但又搖了搖頭,說道:“不會,我從來沒有紋過身,其它自殺者為什么會紋身,我也不清楚。我琢磨著,這是不是我能幸存下來的原因?”
蔣承志話雖這樣說,還是把襯衣脫了下來,將后背轉向我們。在他一側的小楊在衣服離開身體的一瞬間就發出了一聲驚呼,我們都看到,在蔣承志的后背中央偏上一點的位置上,有一塊幾個硬幣大小的青灰色痕跡,和曹隊照片上,自殺者的刺青非常的相像,只是有些模糊,看上去只是深淺和圖形上的差別。
我們的反應,蔣承志背著身,也完全能夠感受得到。他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般的說到:“不可能,不可能,沒有人給我紋過身,這一點我可以肯定,曹局,你看那到底是個什么圖案?”
我和曹隊幾乎把臉貼在了他的背上,但那塊青色的痕跡已經非常的黯淡,好像因為時間久遠,褪了色一般,一時很難分辨那到底是什么。但我幾乎同時就可斷定,這痕跡不是刺青。
“曹隊,刺青是用細針扎進皮膚,然后用顏料滲染進去,皮膚表面愈合后,顏料就留在了皮膚里,才能保證刺青不會掉色或被洗掉。可你看,這塊圖案上一個針孔也沒有,皮膚表面非常光滑,顏色像是人的胎記一樣,不像是從外面滲進去的顏色。”
曹隊聽了我的話,點了點頭,“老常,你說的沒錯,不像刺青,倒像是個胎記,可你見過誰的胎記能長得這么規則,這么對稱嗎?”
曹隊說得不錯,蔣承志背上的印跡左右兩邊完全對稱,我們雖然一時看不出這到底是什么,但猛看上去,絕對是一個人工設計明顯的圖案符號。
曹隊拿出包里的相機,拍了幾張,我見蔣承志低著頭,喘著粗氣,顯然非常的緊張,連忙開導他兩句:“小蔣,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負擔,這個印跡已經非常淺了,看來是隨時間慢慢變淡的。現在已經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但你應該不會有什么危險,那些自殺者背后的印跡要清晰得多,這只能說明你已經過了最危險的時候。”
曹隊從包里拿出筆紙,把自己的電話寫在上面,交到蔣承志的手中,也說道:“老常說得沒錯,你是安全的,如果感覺有什么威脅,直接給我打電話,或者找曹向東也行。這個記號我們得回去研究一下,有什么進展會隨時通知你,感謝你對我們工作的配合。”
從長春返回集安的路上,曹隊把車交給了小楊開,自己則坐在后座上,一直在和小雷,老閆通著電話,足足有半個小時的時間。但曹隊一直在聽,沒怎么插話進去,掛了電話,怔了半天,才把手機扔在后座上,一邊用雙手按著自己的太陽穴,一邊開始緩緩地說了起來。
“小雷檢查過了,自殺者的刺青上面也沒有針孔,看來真的不是什么刺青,但更不可能是什么胎記,這究竟是什么呢?又是怎么出現的呢?老常,這案子咋越查越糊涂了?”
“曹叔,我們集安本地的老人講,解放前我們這兒,有一種薩滿教的法術,叫一字印。過去家里有了不干凈的東西,薩滿巫師也搞不定的,就會做個法事,那些鬼狐就會把它們的要求變成一個字,印在當事者的背后,如果巫師的道行高,就能拆解這個字,弄明白鬼狐的意思,設法滿足了它的要求,當事者也便平安無事了。”小楊邊開著車,邊對我們說著,車窗掠過的輕風,吹得她的齊肩的秀發飄散開來。
“解放后,破除封建迷信,那些薩滿巫師再不敢做這些事,時間長了,漸漸也就沒人知道一字印。但曹叔,常叔你們說,自殺者背后的東西不是刺青,那會不會是一字印呢?是薩滿巫師弄出來的記號?”小楊說完,看了一眼坐在副駕駛上的我,又轉過頭,專心地開車。
“小楊,你說的薩滿教就是起源于古扶余國和肅慎國,以前我們總把薩滿認為就是原始宗教,崇拜萬物有靈。但廖煥生的看法其實很重要,中原文化幾千年來一直影響著東北的游牧民族,包括宗教甚至是世界觀。如果,扶余四術和墨家秘術有關系,我覺得我們要換個角度,再看扶余四術中的驅影傳信,可能就會是另外一個意思。驅的影未必是人的影子,傳的信也未必是一封信。也許你說的一字印,就是來源于扶余四術,傳著傳著,被妖魔化了,沒人明白其中的技術成分,反而變成了占卜吉兇的巫術。”我的話小楊似懂非懂,但她的性格有很含蓄的一面,自己弄不懂的,并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反正我們弄清楚了,早晚也會告訴她。
“老常,有兩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你打算先聽哪個?”安靜了一會兒的曹隊,靠在后座上,問我。
“好消息呢,我估計是跟本不用我出手,你八成已經把周程忽悠到東北了。壞消息呢,估計是小雷在北京重拍刺青照片出了問題,當然現在我們都知道那跟本不是刺青了。是不是那刺青已經拍不出來了?還有一個壞消息我可猜不出,曹隊,你說吧。”我邊說邊點上一支煙,此時,夕陽遠山,公路兩側的樹木都鍍上了一層金色,不遠處的小村炊煙裊裊,一切寧靜而閑適。看著窗外,我原本崩著的神經也緩緩地舒展開來。
曹隊似乎并沒有我的閑情逸志,在后座上繼續嘟囔著。“老常,有時候我覺得咱們一起查案是我的幸運,但有時又覺得是我最大的不幸。什么事兒都讓你猜出來,一點樂趣都沒有,而且你自己的想法還老藏著掖著的,用我們的失敗襯托你的高深,很沒勁。”
“都二十年了,你才覺得很沒勁,反應也太遲鈍了點兒,是不是我們該退休了?喝喝茶,看看戲,冬架火鍋夏拌面,這樣的日子多好?”我依舊望著車窗外,視線沒有離開那一片殘陽,曹隊卻好象若有所思,并沒有馬上回答。
“常叔,你什么都好,學問好,頭腦好,性格也好,嫂子應該是很幸福的女人。可你吧,就是總喜歡自己去解決所有問題,而且把很多事看得很重,這樣不是過得很累?”小楊在一邊應了一句,引得我哈哈大笑,但小楊應該聽不出我笑聲中的苦澀。
“小楊,你評價得大部分都對,可有一點不對,你以后就會知道。但我知道你常叔會怎么回答你,肯定是:有時候人知道的越少越幸福。”曹隊在后面哼了一聲,又接著說到:“老常,告訴你吧,還有你不知道壞消息,剛才煥生打電話來,礦難那事,他們今天徹底查了,小楊他爸給礦里領導反應過礦井的問題。他們在礦道的一條支路上,打通了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下面有個日本人修的地下工事,里面有很多軍事物資和彈藥。從礦場內部的事故調查看,應該是有人不慎引燃了里面的彈藥,發生了爆炸。看來你們推斷的墨家人搬山驅海的扶余術并不正確,礦難那條線索可能要斷了。”
“可如果是日本人的軍火庫爆炸了,礦里為什么之前要請湯斌文和小范下井去查看?這根本說不通啊?”小楊不加思索地回應了一句,我不得不佩服女人的直覺往往能夠洞悉事物的本質。
“小楊說得對,曹隊,煥生這人咱還不了解,跟我一個毛病,沒搞清楚情況,不會下結論,我覺得一會兒你還能接到他的電話。”我說話時,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在曹隊的要求下,我們在路邊停下來,曹隊讓小楊去了后排,自己開車,女同志開夜路還是太辛苦。還沒等曹隊重新啟動轎車,他的手機如約般響了起來。
曹隊按下了手機上的免提,我猜的沒有錯,廖煥生的聲音從電話另一端傳了過來。“曹隊,當年的文字資料大部分找不到了,礦場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檔案,礦場辦公室的一個老同志剛剛帶我們又去倉庫翻了一遍,找到了有用的東西。礦難之前兩個月,礦工就發現了日軍的地下軍火庫,但里面有個鎖住的鐵門,礦工砸開鐵門之后發現,里面全是一丈多高的大青石碑,足足有十幾塊,上面有一些沒人認識的符號和圖案,也許是原始的象形文字,但礦里的領導認為日本人把這些石碑藏進倉庫,還上了鎖,可堆放的軍火卻沒有鎖,至少證明這些石碑很重要,最好請市里文物局來人看一下。”
“但那幾年,剛粉碎四人幫不久,市里忙著抓生產搞建設,對文化上的事不是很重視,只是讓集安縣里自己抽調人手,下去查看一下。所有拓碑的事就交給了湯斌文和小范,沒想到碑還沒拓好,就出了礦難。但更多的線索恐怕沒了,你們到哪了?我和老馮再去走訪一下礦上的老人,還有遇難者的家屬,有什么發現隨時通知你們。”
“煥生,辛苦你們了,我和老常也有收獲,估計兩個小時后到集安,我們在酒店碰頭吧。”
(菩薩于彼不生分別,心無染著,不作二、不作不二,不作普、不作別,雖離此分別而以神通方便從三昧起,于一切法不忘不失至于究竟。——《華嚴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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