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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上墳-第四百一十六章 無類 (午)
更新時間:2018-07-25  作者: 梅村   本書關鍵詞: 懸疑靈異 | 恐怖驚悚 | 院上墳 | 梅村 | 梅村 | 院上墳 
正文如下:
第四百一十六章無類(午)

在技術處二樓的一個會議室里,我見到了那位已經被傳說的有點神奇的黃炎秋。

黃炎秋五十出頭,個子不高,背有些微駝,臉上皺紋很深。他的雙手,骨骼關節突出,幾乎布滿老繭,顯得分外的飽經風霜,也標示出他是個地道的莊稼漢。

但與尋常莊戶人不同的是他有些刻意的穿著。藍色的腈綸長褲,一雙圓頭黑皮鞋,擦拭得一塵不染。上身是一件淡黃色格子襯衫外罩淺灰色夾克。這打扮雖算不上新潮,甚至有一點不倫不類,但絕不是普通農民的打扮,不知道是不是這次配合調查,特意穿成了這樣。

黃炎秋坐在靠窗的木椅上,他的對面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沒穿警服,一身的休閑裝,顯得輕松隨意。靠在一個大號的藤椅里,抱著一個硬皮本,一邊隨意的問著黃炎秋一些問題,一邊不停的在本子上勾畫著。

但稍加留意,就會發現他交流和思考的時間很長,而下筆勾畫的速度極快,沒有猶豫,及其堅定,線條簡潔流暢,寥寥幾筆已經將紙上的形象準確的勾勒出來。憑這一點,已經可以看出他在繪畫領域的天賦與功底。

黃炎秋倒是略有一些緊張,身體前傾,雙手扒在座椅扶手上,似乎在努力聽清每一個問題,而對這些問題也都會仔細思考一番,再認真的回答。只是語速很慢,不知是自身的習慣還是因為在局里有些拘謹,手邊的茶杯幾乎沒有碰過。

曹隊低聲告訴我,和黃炎秋交談的就是技術處的畫像專家趙國定,局里依靠國家特殊人才引進政策才從美院搶來的人,美院油畫系博士畢業,在進入局里之前,已經是個頗有名氣的畫家,他的很多寫實肖像油畫還在全國性的畫展得過獎。

趙國定還在上學時,曾是一個盜竊案的目擊證人。雖然他和犯罪人距離較遠,但他幾乎是瞬間就記下了這個人的體貌特征,拿出隨身的紙筆,勾勒了一副速寫。

后來配合調查時,趙定國幫助警方畫了一幅素描,依據這幅畫,警隊給所有的地方公安機構發了傳真,不到一個星期就從廣西抓到了那個作案潛逃的盜竊犯。

犯罪分子被帶回時大家才發現,趙國定憑記憶畫下的素描幾乎和盜竊犯一模一樣,在佩服他強大的畫功的同時,老姜局卻更看重他超強的記憶力和邏輯推理能力。幾番和校方的溝通,再加上趙國定自己對刑偵工作的興趣,這才把人弄進了局里。

趙國定的入行佳話改變了他的人生,轉眼他在局里已經干了十年,這十年里,憑著目擊證人的簡單描述,他為上千名嫌疑犯畫過像,而這些嫌疑犯90以上都抓捕歸案。更讓人欽佩的是,他前后為全國公安戰線培養了上百人,他的脫產刑偵繪像班一度成為系統內最熱門的培訓項目,當然,他也成了這個領域最權威的專家。

曹隊拍拍我的肩膀,從身邊的辦公桌上拿過幾張素描紙遞給我,紙上是一幅正面的肖像素描。畫中人很年輕,長臉短發,高鼻梁,高顴骨,但從眉眼中透著一股子堅毅干練。從臉型和五官結構上看更像是北方人。但不知為什么,這幅看似普通的素描,給我了一種奇怪的感受,倒不是作品本身畫得如何傳神,而是一種說不出的別扭。

我連忙又拿起了另外幾張,仔細看了起來。如果只是隨意粗看,毫無疑問這幾張畫應該是畫得是一個人,但仔細分辨的話,每一張又有不同的地方。

比如,每一張的眉毛都有細微的差異,有的微微上揚,有的又擰在一起。又比如,每一張的嘴角也有差別,有的似乎隱含笑意,有的似乎代表著欲言又止的矜持。

這當然可以理解為同一個人在不同情境下的不同表情,但我知道,公安系統的畫像法,很重要的一條就是不摻雜任何的個人感受。這既包含了繪制者自身的感受,也包含了繪畫對象的情感因素,所以,嫌疑犯的畫像永遠都是面無表情,也只有這樣才能將人的五官特征放大到最大。

為什么系統內最權威專家的畫像反而違背了這個原則?難道是在趙國定的判斷中,黑衣人的表情甚至是情感因素,超出了體貌特征的重要性?

我再翻了翻其他幾張,意識到這總共六張作品,左上角的編號應該是代表不同的敘述者,想來,前面標注“L”的三張應該是按盧盤子的描述繪制,而“R”的應該是小饒。不可否認的是,盧盤子和小饒的素描,黑衣人的面部特征基本是一致的,幾乎可以斷定他們碰到的是同樣的人。

我拿著素描紙,又向前踱了幾步,來到趙國定身后大約兩米遠的地方,仔細看了看他手里的硬皮本。

雖然還只是些潦草的線條輪廓,遠遠不夠寫實,但我還是可以判斷出,現在畫得這張,與我手里的那幾張,顯然極為的類似。但一個新的疑惑再次籠上心頭,如果黃炎秋看到的人與盧盤子,小饒看到的是同樣的人,那么幾次事件間隔的時間長達二十多年,黑衣人并未衰老,年輕如初,這又該怎樣解釋呢?

“怎么,老常,看出奇怪的地方了?”一個低沉帶點沙啞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我轉過頭,不知何時,大江站在我身后,微笑地看著我。

我把大江拉倒距離趙定國稍遠的位置,低聲說道:“大江,這方面我不是專家,只是覺得趙定國這次的畫像好像帶了很多的感情色彩,有點反常,而且他畫了那么多張,應該是有很多不確定的地方。”

大江朝我豎了豎大拇指,“老常,你是一針見血啊,從盧盤子那張開始,老趙就覺得有問題,一般來說,描述者更關注的是一個人的臉部特征,因為那是更容易記憶的地方,比如臉型啊,眼睛大小啊,鼻梁高低等等,但盧盤子和小饒記住的反而是嫌疑人的神態、表情,相反,容貌特征并不清晰,你看,這人物形象更像是人為塑造出來的英雄形象,很奇怪啊。”

“所以,這代表了一種新的可能性。”我不禁低聲答了一句。

“什么可能性?你的意思是他們看到的并不是一個具體的人,而是一種幻覺?”大江敏銳的捕捉到我的思路,但依舊有些不可置信的追問了一句,“老常,不同的人怎么會有一模一樣的幻覺?這個好像也說不通啊?”

“如果不是一種集體無意識,二十多年的時間跨度,黑衣人的容貌為何沒有太大變化?如果黑衣人是雙胞胎,二十年后,假定他們的后人子承父業,兒子同樣是雙胞胎的概率又有多少?我現在更傾向于黑衣人并不是真實的人,而是一種幻覺。”我緩緩的說了幾句。

“幻覺?集體無意識?也就是說幻覺也是可以操作的,這怎么可能?”大江低著頭,喃喃的說道。

“我知道有一種古老的幻術可以做到,而且我的直覺告訴我,這種幻術和蘑菇販子有關。”我的回答讓大江再次陷入了沉思。

趙定國的繪畫工作持續了足足兩個小時,這期間為了不打擾他,我們到樓外抽煙喝茶聊天,翻看了這些天的報紙雜志,來來回回了幾趟。期間,我們和曹隊大江也做了簡單的交流,看得出,曹隊看了趙定國的畫像作品之后,已經沒有了來時的躊躇滿志,對我和大江的說法,也沒有任何的評論。

“怎么樣,曹隊,看來這次從我那弄酒的計策又要落空了?”見大家越說越沉悶,我笑著問了曹隊一句。

“老常,鹿死誰手,也未可知。我們賭的是沿著哪個方向能解開謎團,你的理論有道理,但也并不能揭開真相。即便如你所說,黑衣人是障眼法,是個幻象,從幻象入手,找出真相,依舊是我贏。老常,你啊,太摳門,死抱著那些酒不撒手,你要舍不得也沒問題,來個十斤八斤的好茶葉也成。”曹隊白了我一眼,又堅定的補充到,

“我就不信了,我們天羅地網,還能查不出黑衣人的來頭?”

“曹隊,你是真能倒打一耙,不過,不管我們從哪個方向查,都避不開一個問題,那就是動機,一個處心積慮幾十年,甚至幾百年的局,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的問題又讓大家陷入了沉默。

(鑄寫形像者:即是一切眾生求佛道也;所為修諸覺行,彷像如來真容妙相,豈遣鑄寫金銅之所作也?是故求解脫者,以身為爐,以法為火,以智慧為巧匠,三聚凈戒、六波羅蜜以為模樣;镕煉身中真如佛性,遍入一切戒律模中,如教奉行,一無漏缺,自然成就真容之像。所謂究竟常住微妙色身,非是有為敗壞之法。若人求道,不解如是鑄寫真容,憑何輒言功德?《破相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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