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金枝你怎么了?”
高勛詫異于程金枝突如其來的變化,剛想轉身一探究竟,誰知突然被她驚慌地抓住了手腕。
“快走!”
“程金枝,果然是你,別以為你扮成男人我就不認得你了!”
然而步子還未邁開,身后那個尖銳的聲音就已經絆住了她的腳步。
毫無疑問,這聲音正來自于程金枝最害怕見到的人之一,即她的二姐,程秀凝。
“你是誰啊?你想干嘛?”
高勛見程金枝一臉不安的樣子,不假思索地抽身擋在了面前。
他奇怪地打量著程秀凝,只覺眼前這個女人模樣雖然端秀,但言行舉止之間總透著一股矯揉造作之感,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一看就是個不好招惹的角色。
“連我是誰都不知道?”程秀凝冷哼一聲,同樣也用怪異的眼神打量著高勛,“那你又是誰啊?”
“我告訴我我就告訴你。”
“你先告訴我我再告訴你。”
“你不告訴我我也不告訴你。”
“你不告訴我憑什么要我先告訴你?”
“真是冤家路窄,沒想到難得出來一趟竟然還能碰到熟人,程秀凝,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程金枝躲在高勛身后聽著這二人完全沒有營養的對話,憤憤掄起拳頭敲了敲還在不依不饒的高勛,在他耳邊輕聲道:“能不能別玩兒了,她是我二姐,快走啊!”
“什么?她是你二姐?”
高勛一驚一乍地喊了出來,想要收口已經為時已晚,而一旁的程金枝被他氣得差點背過氣去,恨不得一拳把高珩砸到九霄云外。
“喲程金枝,你終于承認了呀?”程秀凝詭笑著走上前來,故作疑惑道,“不過…你不是應該在牢里呆著嘛?怎么和個男人跑出來了?怎么?現在死刑犯都能拿錢贖了?”
“什么死刑犯?你怎么說話的?”程金枝早就想一走了之,可高勛卻反倒來了勁,“我告訴你,我管你是哪家的千金小姐,金枝頭上有我三哥…..”
說時遲那時快,眼見高勛就要理直氣壯地抖出真相,程金枝眼睛一瞟,急忙端過路邊攤上賣的銀耳雪蓮湯朝著程秀凝澆了過去。
等到程秀凝反應過來,程金枝一行人已經竄入人群不知所蹤了。
“這個程金枝,竟然敢拿東西潑我!”
程秀凝哭喪著臉氣得滿地跺腳,待她舌頭舔到了嘴邊的糖水,突然又鎮定道:“這還挺甜的,是什么呀?”
蘭馨愣了愣,只能如是回道:“小姐,這應該是銀耳雪蓮湯。”
程秀凝點點頭,看著蘭馨詫異的神情,這才意識到自己正在出糗,復又厲聲呵斥道:“你回答我干什么?都怪你沒替我擋著,現在非但連夜市都逛不成,還讓那個程金枝給跑了!”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蘭馨一臉委屈地拿出手帕替程秀凝擦著臉,心中不禁為自己攤上了個這么“通情達理”的主子感動得熱淚盈眶。
“金枝你別跑了,這兒…這兒都快到王府了,他們追不上的。”
整整馬不停蹄地跑了一條街,三人皆已經累得氣喘如牛,程金枝望了望身后空無一人的街道,這才氣沖沖地放開了高勛。
“金枝,你上回潑了我三哥一臉涼茶,這回又潑了你二姐一臉甜湯,你可真厲害啊。”
“哼,我現在想往你臉上潑一鍋燒燙的辣椒油。”
程金枝憤憤地瞪了高勛一眼,卻已無心力去和他計較。
剛才事態緊急,她也沒有多余的時間去思考擔心,如今一靜下來,她整個人都陷入了身份暴露的恐慌之中。
因為程金枝比誰都清楚,自己這個二姐是出了名的“惹事精”,恐怕不用等到明天,程府上下包括在柴房打洞的老鼠,都會知道她在夜市見過程金枝的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果然是個多事之秋啊——”
程金枝使勁地搓了搓臉,仰天一聲長嘆,看得身旁的高勛頓生自責之態。
“金枝,你別生氣了,我也是看不慣你那個二姐那么欺負你,想替你出口氣,不是故意要害你的。”
雖然嘴上說了一堆有的沒的,但程金枝心里并沒有真正責怪高勛。她又何嘗不知道,高勛雖然心直口快,但初衷也是為了護她周全。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沒有怪你啦。”
程金枝勉強擠出了一個笑臉聊以慰籍,望著沉寂在夜霧中的燕王府,突然加快了腳步。
“我們快點回去吧。”
此刻在程金枝心目中,只有不遠處的這座燕王府能讓她感到安心。
因為,這是她如今唯一能遮風擋雨的棲身之地。
也因為,正是這座府邸的主人帶她脫離了那片暗無天日的牢獄。
由于是偷跑而出,程金枝不敢明目張膽地從大門入內,只能從王府兩邊的小巷拐進后門。
夜深人靜,一行人像做賊似的偷偷推門而入,踏雪率先跨入后院看了看四周,確認無誤后才招手讓高勛和程金枝進來。
“金枝,我早告訴過你,我的計劃天衣無縫,不會讓三哥發現的。”
高勛見周圍風平浪靜,很快就放松了警惕。
“那還真是可喜可賀啊。”程金枝倚著回廊的立柱喘了口氣,“他平時就已經夠讓人害怕了,生起氣來肯定更可怕,萬一要是被他知道我偷跑出來還暴露了身份,那一定是場噩夢……”
“你既然知道,為什么還敢跑出去?”
熟料程金枝話音剛落,昏燈搖曳之間,那個她最不想聽到的聲音不溫不火地從回廊另一頭飄然而至,嚇得她和高勛踏雪一個踉蹌,頓時大驚失色。
“出現了出現了!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三人雙手合十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拜了又拜,嘴里神神叨叨地念著,活脫跟撞了鬼似的。
“你們在干什么?難道我是惡鬼?”
程金枝猛一抬頭,只見高珩正提著燈籠站在她面前,燈光忽明忽暗地在他臉上晃動,嚇得原本就如同驚弓之鳥的三個人哭著抱作了一團。
高珩看著程金枝和高勛如此夸張的舉動,無奈地勾了勾嘴角,假意咳嗽幾聲正色道:“行了,大半夜鬼哭狼嚎的,想把所有人都吵醒嗎?”
“三…三哥,真的是你啊?高勛顫顫巍巍地對高珩笑道,“這么晚了,你這么會在這兒?”
“當然是在這里等你們回來。”
高珩冷冷一笑,望向了躲在高勛背后的一言不發的程金枝,“你別忘了,這里是我的府邸,誰在這里說了什么話,做了什么事,我都一清二楚。”
踏雪一聽這話,立時怕得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燕王殿下,都怪奴婢沒有看好程小姐,都是奴婢的錯,請殿下責罰。”
“一人做事一人當,不關踏雪和晉王殿下的事,是…是我硬逼著他們帶我出去的。”
程金枝見踏雪驚慌委屈的樣子,終究于心不忍,“大義凜然”地從高勛身后站了出來,一臉慷慨赴死的悲憤表情。
“看來你還是個有情有意的主子。”
高珩打發了踏雪,緩步走近程金枝。嘴角雖掛著幾絲笑意,眼中卻笑意全無,讓人看著不寒而栗。
“告訴我,你在誰面前暴露了身份?”
“我...我...不是故意的...”
面對高珩氣勢洶洶的逼問,程金枝嚅囁了半天,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我再問你一遍,你在誰面前暴露了身份?”
“三哥你別這么兇.....金枝已經......”
高珩冷冷地瞟了高勛一眼,高勛眉間一顫,委屈地閉上了嘴。
“說。”
“是...是我二姐!”
程金枝近乎是帶著哭腔喊了出來。
“三哥,你倒是想想辦法呀,程大人如今雖還在南楚,可再過幾日便要回來了。”
“那最好。”高珩默然許久,繼而面無表情道,“等他回來,我就讓他把這個麻煩的女兒領走。”
語畢,他看也沒看程金枝一眼,拂袖隱入了夜色之中。
“完了完了,他這回是真的生氣了。”
程金枝望著高珩遠去的背影,苦著臉,癟著嘴,突然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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