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皇后的千秋節。后宮自然是格外熱鬧的。
后宮的消息傳得快,雖然此時只怕人人都知道她這個貴妃娘娘昨日惹惱了宇文烺,很可能會就此失寵,但是該裝作若無其事的還是要裝作若無其事。
宇文烺自昨天從紫宸宮走了之后,就沒有再回來找過她,姜鈺雖然十分忐忑宇文烺究竟會怎么對她,但既然宇文烺沒有跟外人說她這個貴妃是假的,那她這個假貴妃就得繼續在后宮裝下去。
能裝得一日是一日,能活得一天是一天。
姜鈺穿好衣裳從屏風里面走出來,又對著銅鏡檢查了自己的妝容和發髻,摸了摸自己的臉,依舊是傾城絕色,冷艷天下,嗯,姜鈺十分滿意。
谷莠在旁邊替她整理微皺的衣裳,本來想說什么但見墨玉在一旁,便又笑著轉口道:“娘娘模樣生得好,再穿上這身衣裳,盛裝打扮,在千秋節上一定能艷壓群芳。”
姜鈺挑了挑眉,傲然道:“難道我平日不盛裝打扮,就不能艷壓群芳嗎?”模樣生得好的人,就是穿身喪服那也是天仙,姜鈺對孟蘅玉這張臉還是很有自信的。
谷莠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還沒夸上幾句呢,又驕傲上了,何況還不是她自己的臉,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又想到皇上已經知曉她根本不是貴妃,不知道會對她如何,更是滿臉愁容的又嘆了口氣。好不容易知道姐姐在貴妃身上重生了,跟著又發現她命危在旦夕,不知道皇上還能讓她活多久。
抬眼再向姜鈺看去,看見她還在對著鏡子擺弄臉龐,反倒是半點看不出憂愁,一身輕松,又有些幽怨她倒是心寬。
姜鈺收拾好了自己之后,這才帶著谷莠、墨玉等人去了御林園的太液湖。
往年的千秋節,都是外命婦去千秋節給皇后請安,然后坐一坐用個午膳就回去了。但今年皇后突然心血來潮,非要在太液湖上搭個臺子將千秋節該在這里,又請了外面的小慶班進宮來唱戲,所以今年外命婦請安的地方自然也改成了太液湖上。
有句話叫做“事出無常必有妖”,所以她也很想看看這宮里某些人究竟想做什么妖。
昨日下了雨,地上都是濕漉漉的。宮人在地上鋪了兩層的地毯,但仍可見雨水浸上來的水意。
姜鈺到的時候,內外命婦已經來得八八九九了。皇后坐在上座,身邊坐著的是姜婠和盛裝華服的潯陽長公主。再往下兩側坐了后宮妃嬪,然后是排排而坐的外命婦。
皇后的千秋節,按理宇文烺這個皇帝也應該出席表示對皇后的尊重,但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姜鈺給他的打擊太大,姜鈺并沒有看到宇文烺的影子——其實這樣也好,免了兩個人見面的尷尬,何況姜鈺現在還是有些怕見到宇文烺的。
姜婠今日穿得倒是素凈,大約是上次因為衣裳的事被姜鈺懟了一次,所以今日變了風格,素白的衣裳清淡的妝容,跟披麻戴孝似的,合了她寡婦的身份,卻不合她今日進宮給皇后祝壽的場景。
皇后正握了潯陽長公主的手面容溫和慈愛的說話,好像在勸潯陽長公主:“……潯陽,你和兄長總是這樣分居兩府可不是辦法,夫妻哪有不住一塊兒不睡一張床上的。是,兄長有時候是風流了些,但是男人嘛,偶爾逢場作戲總是難免的,做女人的要多體諒一些,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了。你雖然貴為公主,但也是兄長的妻子,更應有妻者的賢惠和大度,讓天下女子看到我們皇家公主的表率,別總跟一些丫鬟們計較,對兄長更要溫和些。聽本宮的話,改天本宮讓兄長去公主府給你道個歉接你回府,你也就坡下驢跟著兄長回安國侯府住,別總耍公主的脾性……”
而潯陽長公主卻只是兩眼看著皇后笑,仿佛想聽皇后還能繼續講出什么樣的話來,并不發一言。
潯陽長公主宇文娫乃是先帝唯一的女兒,其生母本是梁淑妃身邊的宮女,一朝被先帝看中封為美人。該宮女產下潯陽長公主后不久就去世了,當時的梁淑妃念潯陽長公主年幼失母以及與其母的主仆之義,將潯陽長公主養在膝下。因是先帝唯一的女兒,先帝對其頗為寵愛。
后待到出嫁之齡,由嫡母崔太后做主,潯陽長公主下嫁給了崔太后的侄兒——安國侯崔玟的長子崔冕,也即崔皇后的弟弟。
這位潯陽長公主可是位厲害的女人,但這年代厲害和了不得的女人一般名聲都不大好。
安國侯世子崔冕花名在外,與潯陽長公主成親的第二載,便與潯陽長公主身邊的婢女私通并致婢女有孕。潯陽長公主知道后,一怒之下打死婢女,并且將婢女腹中胎兒剖出,再將婢女和剖出來的胎兒扔到了崔冕的床上給他看。
這件事在當時傳出來簡直震驚朝野,潯陽長公主自此便留下了虐待奴婢、善妒和殘酷的名聲。當時先帝還在世,有意偏袒公主,又加上對崔家早有不滿,所以只是將潯陽長公主召進宮來稍稍訓斥了一番便算過去了,反而崔冕因私通公主婢女對公主不敬在先,差點被先帝削去了世子之位。
崔冕因此對潯陽長公主不岔,夫妻二人從此失和。到如今夫妻兩人一人住公主府一人住在安國侯府,非逢年過節必須坐到一起,其余時候大有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
一旁的宮人通報:“貴妃娘娘到!”。
座中的內外命婦紛紛往姜鈺走來的方向看去,站起來給姜鈺行禮。
姜鈺微微點了點頭示意起身,然后走過去給皇后行禮。
皇后向來性子愛直接表現在臉上,皺著眉,對姜鈺倒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更不叫起。
姜鈺懶得看她的臉色,直接起來。
一旁的潯陽長公主看著姜鈺,倒是挑著眉極為燦爛的笑了一下,開口道:“貴妃嫂嫂來了。”
皇帝的后宮里面,能正經當得起公主一聲“嫂嫂”的,自來只有皇后一個。但潯陽長公主這一聲“嫂嫂”可就叫得有意思了,特別是潯陽長公主嫁的是皇后的嫡親兄長,本應這兩個人才是一家。
姜鈺笑了起來,瞟了皇后一眼,見皇后有些惱怒的瞪著潯陽長公主,故意道:“潯陽,多日不見,你這張小嘴可越發甜了。”
潯陽長公主走過來,虛扶了姜鈺的手,笑容甜美:“多日不見,貴妃嫂嫂不也越來越明艷動人了。”說著又半捂著嘴笑,一副打趣的模樣:“難怪皇帝哥哥如此寵愛嫂嫂,夜夜長歇紫宸宮,令后宮如同虛設。”
如此倒是將皇后氣了個半死,忍不住出言警告了一聲:“潯陽!”
潯陽長公主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繼續撒嬌:“皇帝哥哥喜歡的人,潯陽也會喜歡。潯陽一直想親近嫂嫂,可惜一直沒有機會,潯陽今日便跟嫂嫂坐一塊兒好好說說話吧。”說著又轉頭笑看皇后,道:“潯陽每每進宮,皇后嫂嫂總愛數落潯陽‘婦德’‘女則’有失,潯陽可不敢再跟皇后嫂嫂坐一塊兒了。”
潯陽長公主今日大概心里對崔家有氣,所以故意給崔家和崔皇后難堪,說完便親切的虛扶著姜鈺在她的位置上坐下,然后自己坐在了姜鈺的身邊微微依靠在姜鈺的身上,指著桌子上的糕點笑著跟姜鈺說哪一樣好吃哪一樣不好吃,端的是一副姑嫂親厚的模樣。
姜鈺坐下后笑著應付了潯陽長公主兩句,抬眼看了一眼下面排排而坐的外命婦,然后在第一排的位置看到了藺瓀。
藺瓀也在看著她,見姜鈺看來,恭敬的笑著微微點頭示意了一下。姜鈺也對著她淺淺而笑,點了點頭,算是打個招呼。
而此時坐在另外一邊的孟萱玉面容并不大好,抬眼看了姜鈺一眼,然后又慢慢的垂下眼去,什么話都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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