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踢了你？”錢姨娘焦急又心疼地起身，卻牽動傷口，額上冒出一片冷汗，她顧不上自己，慌忙問道：“靜靜你怎么樣？現在還疼不疼？大姑娘她是會武的啊！她怎么能踢你？！”

說著，錢姨娘急急就要下床：“她踢傷你，這樣的傷勢決不能等閑視之！快叫醫師看看！”

“我沒事！我沒事！真的！姨娘我沒事！你別慌！”李靈忙扶住錢姨娘，讓她躺回床上：“李靜淑踢得不重。我的身體我知道，真的沒事。”

錢姨娘還是一臉擔憂：“真的沒事嗎？”

李靈點了點頭。她本想跳起來逗姨娘開心，想到自己此時的身體狀況，還是作罷，只是連連點頭。

錢姨娘難過地閉了閉眼，輕聲道：“靜靜，今天的事情，姨娘還沒有問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惹到了夫人？”

“姨娘你別擔心，我這就說。”

李靈將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道出，最后道：“姨娘你看，一開始，李靜淑她還刻意放緩了自己的動作，這分明是想要幫我。可我后來不過是阻止她母親打我，她便急急踢了我一腳。這兩件事，她做的都是毫不猶豫，我都搞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原來是這樣，”錢姨娘嘆了口氣，道：“原來靜靜竟然那樣喜歡習武，姨娘居然不知道！至于大姑娘一開始，姨娘也不知道她是什么心思。后來，姨娘仔細想了想，有點明白過來。”

錢姨娘的目光放遠，落在了屋內的屏風上：“姨娘想，在大姑娘心中，是有著善良與善意的。”

“大姑娘幫靜靜你，是因為隨手施為，不傷她自己半分，她愿意幫助你這個庶出的妹妹。這是她的善意。”

“可與此同時，大姑娘也講究親屬遠近。靜靜你這個庶出的妹妹，當然比不上她自己嫡親的母親。為了自己的母親，傷害一個庶出的妹妹，大姑娘做得出來。”

“原來如此，”李靈若有所思：“姨娘你這樣一講，我就有點懂李靜淑的想法了。她講究親疏遠近。幫我，是因為我是她庶出的妹妹，也是她對我的善意。踢我，則是因為對她而言，我遠遠比不上她的親生母親。”

“不錯，”錢姨娘點頭：“我想，若是有一日，靜靜你與外人起了沖突，但凡大姑娘能幫你的，她一定也會出手助你。但若是你與她母親起了沖突，大姑娘也絕對會幫她母親，不惜出手傷你。”

“這樣說來，除了不講道理，她的選擇也可以理解”李靈嘆了一句：“那姨娘你說，當日是李靜淑她讓我冒名頂替她進宮的嗎？”

錢姨娘道：“姨娘也不知道。不過姨娘想，這件事，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大姑娘和夫人說，她不愿去，也不愿吃藥傷身。于是夫人就鼓動老爺，讓靜靜你去。大姑娘知道，甚至猜得到后果，但是她并不理會。”

“呵”李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李靜淑猜得到最有可能的后果，但是不理會。”

錢姨娘一手落在李靈的手上，溫和道：“也許，在大姑娘心中，還有一條，那便是善良二字，比不上她自己的利益。”

錢姨娘說完這句話，目光落在了李靈身上。她突然想到，若是將來，非要傷害他人，才能保住她的靜靜。那么，她也會和大姑娘一樣。

若是哪一日，事關靜靜的生死，她也會不講道理，不要善良，不談公平，只要她的靜靜能好好活著。為此，豁出命去，為此，做個她自己都不屑的惡人，她也會去做。

聽錢姨娘講完，李靈突然就覺得，自己談及李靜淑，實在是沒意思得很。她像一個真正乖巧的女兒一般，將頭靠在床上：“在這府里，只有姨娘疼我，只有小朝可信。”

錢姨娘看著自己年紀尚輕的女兒，心疼得很。她的靜靜，就算不能金尊玉貴的長大，也該無憂無慮，開心快樂，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消瘦憔悴，弱不勝衣。

不多久，小朝推門進來，便見李靈伏在錢姨娘床邊睡著了。

錢姨娘道：“二姑娘睡著了，你在我房里整理個軟塌，再扶她去睡。”

“是。”

等小朝收拾好李靈的睡榻，錢姨娘嘆口氣：“我身子沒力的很，小朝，扶我起來如廁。”

“是。”

小朝小心翼翼扶著錢姨娘起身，錢姨娘握著小朝的手，輕聲道：“不能再等了”

小朝沉默片刻，道：“姨娘，之前小朝勸您不要冒險，現在，小朝也覺得，不能再等了。再在這府里熬下去，您和姑娘的身子都要熬壞了。”

“是啊”錢姨娘雙目含淚：“本以為能在這里安安生生過日子，原來還是要冒險離開。”

這一夜，錢姨娘和小朝睜著眼，難以入眠。

而在這府里，睡不著的，又何止她倆人。

李府正房中。

安氏翻身許久，終究忍不住坐起身，道：“老爺！這件事，能不能讓我們靜淑去”

“你想都不要想！”李宣明打斷她的話，道：“太子殿下見過二姑娘！太子殿下見過二姑娘！太子殿下見過二姑娘！既然太子殿下見過她，你讓大姑娘去，這不是找死嗎？”

“可，可，可我們靜淑和她長得有七成相似啊！”

李宣明怒道：“夠了！我說了！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你當太子殿下是瞎的？！七成相似？九成相似都不能做！你不要忘了，太子殿下還和她說過話，就二姑娘那柔柔弱弱，弱不禁風的模樣，你再看看大姑娘！她可是隨時可以打到幾個壯漢的！”

李宣明壓低聲音：“這件事情，最多只能做到瞞上不瞞下！滿門抄斬的事情，你不好好想想怎么將府里的下人們遣散了，好讓事情順順利利過去！還想著瞞過太子殿下！簡直找死！”

安氏不吭聲。

李宣明嘆息：“太子殿下喜歡二姑娘那調調，大姑娘不可能裝得了柔弱的。你仔細想想，就算靜淑進去了，萬幸沒被發現，你覺得，太子殿下就一定能喜歡靜淑的英氣逼人？”

安氏躺回床上，翻過身，睜著眼，不說話。

李宣明還無法入睡。

對于李靜靜能夠被太子殿下看中，親自求娶。李宣明還是有些驚喜和驚慌的。

喜的是，李靜靜這個女兒，素來不成器，想不到，她居然也能引得太子殿下的注目，太子殿下是何等尊貴的人物！這實在是出人意料。

慌得是，李靜靜認識太子殿下的途徑，便是選秀。這冒名選秀，就是欺君罔上、滿門抄斬的死罪。

在這李府中，所有仆婦和侍女、小廝都認得大姑娘和二姑娘。可他們并不知道冒名選秀的事情，到時候，借著給“大姑娘”積福的名義，將所有人放出府去，再新招一批新人來，重新認識“大姑娘”和“二姑娘”，便是了。

只是，這大姑娘和二姑娘的貼身侍女，怕是心里知道一二，這幾個人，得想辦法處理干凈。

畢竟是事關闔府生死的大事，李宣明躺在床上，思量再三，睡不著。

安氏也睡不著。

只要安氏閉上眼，她就能想起，白日里，她掌摑李靜靜時，李靜靜那憤恨的眼神。

這樣的眼神這樣的一個人，若是真叫她入了東宮，飛上枝頭作了，將來，自己怕是沒有好日子可過。

這樣的一雙眼睛，只有讓她永遠的閉上，才能安然入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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