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姐兒哭的稀里嘩啦的,即怕阿娘責罵自己,又覺得這件事情很丟人,所以把茶娘和岳三郎給哭醒了,還自覺委屈的不行。
岳三郎伸手一摸茶娘就知道了,她真是氣的又想笑又想哭。
岳三郎急忙把儀姐兒抱到自己懷里來哐著安慰,“可是夢見水了?還是噓噓?儀姐兒可是大姑娘了,以后再尿床就要被笑話,但是今天是個秘密,阿爹和阿娘都幫你保守,等天亮我們就都忘了好不好?”
“嗚嗚……阿爹阿娘說話算數,不能記得,不能記得。”
茶娘嘆了口氣,岳三郎可是要把儀姐兒給慣壞了。
“快別哭了,小心隔壁的小哥兒給你哭醒,待他知道了你才曉得羞人?阿娘帶你換衣服,叫你阿爹把床上給換了。”
濕漉漉的課沒法睡,索性家里有干凈的可以換洗,只是茶娘如今大了肚子洗什么都不方便,岳三郎皺了眉頭,這便是沒有小姑子也沒有娘幫忙的壞處,哎!自己做主的孤家也有孤家的不好。
岳三郎從小就算勤勞,做飯洗衣打掃啥都會,也不拘自己一個大男人給媳婦閨女做這些,翻身兩下就給換了。
待茶娘給儀姐兒換了趕緊的褻衣再回來時,干干凈凈的床鋪又整理好了。
儀姐兒趕緊爬進里面,畏畏縮縮的又睡著了過去。
岳三郎望著窗外已經灰蒙蒙亮的天色再也睡不著覺,自己整日里忙著掙些錢,家里便無人幫手,儀姐兒這樣小,茶娘又要生了,要是有錢買個粗使的丫頭也好,哎……
天一亮岳三郎就出去了。
茶娘起來做了早飯又熬好了藥然后讓儀姐兒去偏房看看小郎君可是醒了。
儀姐兒昨夜尿了床覺得心虛,所以在門外瞄了半天都不敢進,還是習驚鴻看見了她小腦袋上的那兩個小包包,問了聲,“可是儀姐兒?”
儀姐兒立即撇了頭出來眨著眼睛問他,“你怎知?”
昨夜安穩的睡了一夜,睡到天明時便醒了的習驚鴻情緒莫名變好,見到儀姐兒便想到某事,于是禁不住的笑了一笑,“看見你了。”
儀姐兒一看見他笑便又癡呆了起來,她想起昨夜的那個夢,想起那個夢之后她就、就尿床了……
鴻哥兒招招手,儀姐兒十分不自在的還是走了進去。
“你……你昨晚可聽見了什么?”儀姐兒小小人兒也曉得試探一番,便是外婆和外公都常說她鬼機靈,人小心眼兒多,聰明著呢!
少年郎明了的點點頭,“聽見了……”他瞥了瞥臉色忽然大變到蒼白的小圓團子差點兒笑出聲來,卻又穩住了嗓音淡淡道:“鄉間的蟲鳴鳥叫。”
“別的呢?”儀姐兒上半身幾乎趴上了床,踮著腳,小臉就湊在習驚鴻的頭枕邊,莫名的,他的臉臊的一陣滾燙。
“沒……”一個字剛出口,等了許久的茶娘已經端著藥站在門口敲了敲門,“小郎君可方便?”
鴻哥兒立即點點頭朗聲回道:“麻煩太太。”
茶娘端著藥和稀飯進來,看到儀姐兒這個樣,一把手就將她扯下床來,“你別擾著鴻哥兒。鴻哥兒,三郎說以后便這般喚你,可是介意奴家這樣直接稱呼你?”
“太太,并不介意。”
“鴻哥兒千萬不要折煞奴家,太太這種稱呼實在擔不得。”
鴻哥兒臉上表情難為,半起了身子好了一會兒才打破僵局開口嘆道:“還要叨擾些許時日,若不介意,可愿在下稱你們一聲叔父、叔母?”
茶娘欣然一個側欠身,“不如叫我一聲姨母,當你是奴家遠房表姐家的哥兒如何?”
習驚鴻欣喜又惶恐的立即改口一聲,“姨母。”
茶娘淺淺一笑,“那我便冒昧承了這一聲姨母了。”
茶娘心中也明白,看他年齡不過十一二,自己也不過大了他幾歲,便是一聲哥哥姐姐也是使得。稱呼也不過一個稱呼罷了,她和三郎是覺得這個少年郎身世不凡,又遭了這樣的劫難心中可憐,以后的造化便也是以后的事。
不過目前看來,倒也是個懂得禮數的。
習驚鴻吃了藥茶娘便把粥放在了他的床頭,藥后至少一刻才能吃飯,儀姐兒便也被茶娘帶了出去吃飯。
饅頭稀飯和茶娘自己泡的泡菜。
儀姐兒吃完茶娘便吩咐她去把小虎子叫來,小虎子是娟姐兒的堂哥,今年八歲,平日里跑腿十分利索,就是貪吃。
這個村子里哪家有個事都愛叫他跑腿,也不過一點兒零嘴的事偶爾還能得一兩文錢,而小虎子的娘正愁小虎子整日里跳不完的精力,又不是勞動力,所以哪家有事喊小虎子,只要是同村的幾乎都不會阻攔了不讓他去,反正擱在家里小虎子也會跑出去捉魚打諢,趙娘子便也不甚在意小虎子被哪家叫去跑些正經的腿了。
小虎子一進來茶娘就給她塞了一個饅頭還道,“你每天過來三趟我給你兩文錢還有吃的?”
兩文錢?小虎子的眼睛瞬間就亮了,兩文錢可以去鎮上吃碗混沌,可以買兩個大包子,可以買糖豆,可以買好多好多東西。
小虎子連連點頭道:“三奶奶,你讓我干啥我都干!”
茶娘便立即讓他去趟偏房,岳三郎出去的早,也沒有周到的想到更細節的事情,所以小虎子一進來,習驚鴻甚是感念,昨晚岳三郎扶他起夜過一次之后便是到了現在,他憋的十分不易,又嘆茶娘的體貼細心。
小虎子還擰了帕子給習驚鴻,淑了口擦了臉,雖事事不如在家中那樣細致,但習驚鴻卻也知道這也是十分的不易了。
吃過飯小虎子撿了碗就跑了,儀姐兒又躲在門邊往里面看,習驚鴻沒有發現儀姐兒,因為他正盯著窗外。
窗外有一棵大樹,樹下一片陰涼,這屋子里倒也是涼快,還能聽見鳥叫的聲音,但一方天地便也只有窗外那棵遮了天地的大樹了。
他想起兩日前還孤獨的坐在桃林里望著天無比絕望,只覺這一生都要荒唐結束,這一日卻已經重獲了生機。
他更想起,前幾日他還是習家那紈绔的無法無天人人頭疼的七少爺,今日已是落難鄉間無依無靠身無一物險些喪命的病秧子。
這么一看,便是幾乎一天。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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