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忍不住的低聲在茶娘耳邊嘀咕:“快瞧瞧,這一家子個個兒都似那餓狼撲食似得,哪里還管我們主人家?莫不是餓了八輩子沒吃過飯了吧,竟這副難看模樣!”
茶娘忍不住的拉了一把梁氏,不欲叫岳大郎聽見了。
岳大郎同曼姐兒算是吃相比較好看了,就是春娘同堂哥兒太沒得形象,滿臉雙手都已經沾滿了有,滿嘴塞得都是肉,碗里已經堆滿卻還去抓盤子里的,也不吃菜只吃肉,看的便是茶娘等人先頭還未吃飽這會兒也看飽了。
岳大郎喝了兩杯酒才抬頭問茶娘同梁氏:“親家伯母,弟妹,你們可曾吃好了?要不再坐下喝兩杯罷?”
梁氏連連擺手道:“不必了,不必了。親家大郎只管吃便是了,我們先頭已經吃好,因不曉得你們要來,所以也未等著你們,你們只管吃便是。”
春娘聽了‘咦’的一聲,“弟妹,既你們先頭已經吃了,可是有甚個好吃的還未擺出來罷?也別藏了獨食,都要拿出來才是!”
梁氏聽了扶額,蘿姐兒早已嚇得躲在泉娘身后,那春娘一邊狼吞虎咽還一邊用眼睛瞄著院子,瞧見泉娘同蘿姐兒都是眼生的,又聽大郎說過三郎買了一家的奴回來,便指著泉娘道:“你便是那賤奴?還不快去廚房里將東西都端出來罷!?”
泉娘一個哆嗦,她雖也曉得自己身份,但自從來到岳家也從未真的有人將她當奴一樣對待,從來都是溫聲細語如同家人般,這一下便是她自個兒都紅了臉。
茶娘暗暗扶額,這春娘果真是不吃教訓,正要開口時梁氏便哼了聲,“親家大郎屋里的,今兒可沒人邀請你來呢,忘了上回的教訓了是吧!?桌上有甚個,便只有甚個,那廚房里再沒得你想的那些了!若是不愛吃,就請!”
梁氏從來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別個比她強勢要騎她一頭那便是找架吵,若你和和氣氣的客氣點梁氏也和氣待你,這春娘還真個有些怕了梁氏,叫嘴里的豬蹄膀一噎差點兒斷了氣兒,好不容易曼姐兒給她遞來一碗湯喝下去,春娘又是可憐又是威逼的看向岳大郎,總盼著他說點兒甚。
這回岳大郎也覺著臉上沒了光,起身也不好意再吃,便道:“我們在家中已吃過呢,這會兒就過來喝杯酒賀賀儀姐兒。天也不早了,咱該回去了。”
春娘卻不敢,丟了手里頭的骨頭拍手就哭,“天地良心呢,這岳三郎是從小叫我同大郎養大了的,如今發了家便嫌棄哥哥嫂嫂了是不?便是他不在家,這弟妹也該好吃好喝的待著,這會兒還吃了不到兩筷子就要攆人了,天地都是瞧著的,做人要良心啊!”
春娘又開始了潑婦哭鬧,岳大郎也一時愣住,便是茶娘都驚呆了。躲在樹后的習驚鴻一直拉著儀姐兒不叫她出去,這些糟心事也免得她再多瞧了去,反倒污了心。
泉娘一時氣的臉又紅又白,想說些甚,卻根本張不了口,她也只是個奴,沒得主人家還未發話自己卻出去出頭的,便只能看向茶娘同梁氏。
這回岳大郎還未開口,便是茶娘也沒得出口說話的理兒,只心里頭氣得慌,梁氏卻是曉得的,站出來叉腰對著春娘便是一聲‘呸’道:“不怕親家大郎在這里笑話呢,你自個兒好意哭起來,臊不臊?哪回來都沒得那好事!你還好意講良心?你養大三郎!?你當你公爹死得早呢!?你公爹也是自個兒養大了三郎,看著成家有了娃才走的呢!死前誰端茶倒水在床邊伺候了!?難道還是你了!?這族里哪個不曉得你春娘的名聲,苛待公爹,虐待小叔子,這會兒曉得來巴結了!?我呸你個不要臉的!你當三郎不在家,我家茶娘好欺負是不!?大郎,你這娘子你還管不管了?你管不了我就去請族老爺!沒得你們這么欺負弟媳婦的!孤兒寡母在家中還叫人欺負上門來,天地良心呢……”
梁氏一拍腿哭著就要蹲下去,還是泉娘同茶娘一把拉住了她,那岳大郎哪里再呆的下去,狠狠的刮了春娘一眼又上去踹了一腳,滿是怒氣的道:“還不回家,臭婆娘!丟人現眼!”
岳大郎到底是個要臉的,匆匆的朝梁氏拜了拜,又歉疚的向茶娘點點頭后便立即拽了堂哥兒、喊了曼姐兒歸家。
那春娘再也哭不出聲來,她比不過梁氏聲音大,又曉得岳大郎只怕又生了氣,她臉上哭著心頭卻恨著,這岳大郎也太不識好歹,她為的是個甚?還不是他們自個兒的家?竟還當著眾人的面踹她,嗚嗚,她的臉也是早沒了……春娘捂著臉麻利的爬起來,雖有些不舍桌上的飯菜,綠油油的回頭看了眼,但還是沒再伸手去拿一塊肉,疾步的跟上岳大郎終于又走了。
待院外沒了那家聲響,樹哥兒立即便去關了門,回頭來也是傻了臉,這鄉下的妯娌間也不是那太平的啊!鬧起來竟比的是誰哭的大聲,誰喊得更有禮,也算爽利了!
泉娘更是心中惴惴的,一看桌上早已風卷殘云后只剩了剩菜殘羹滿是愁云,本還想著明兒再吃頓的,顯然是不能了。
茶娘吩咐都拿去喂豬,泉娘想著也是,這一桌再沒得一個菜是干凈整齊的,早已是一片狼藉,菜里混著骨頭,肉里混著菜湯……
“阿娘,我餓……”蘿姐兒拉了拉泉娘的衣袖弱弱的說了一聲,她本就還未吃飽便下了桌,站了這么一會兒便又餓了。
泉娘立即喊了聲儀姐兒,“姑娘可還飽著?習家公子呢?還有樹哥兒……”
便是梁氏都嘆了口氣打斷泉娘的聞聲,“不若再去下些面條罷,今兒好歹也是儀姐兒的生辰,吃完長壽面還是要得的。”
眾人都應下,泉娘這才又去廚房,因廚房里確實還有些油水,做面也方便,沒一會兒便一人又一碗油騰騰香噴噴的面條上了桌,唯獨儀姐兒碗里還有顆荷包蛋。
儀姐兒笑瞇瞇的都吃了下去,再一一的拜過眾人謝過今兒個操辦的生辰宴,大伙兒都笑了起來,仿佛剛剛的鬧劇早已煙消云散隨之而去了,不過是他們心頭都有些淡淡的憂愁跟沒將那春娘放在心頭,畢竟過了這晚鴻哥兒便要歸家去了,這一去,怕是再無歸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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