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湊在一起時，從沒聽到他們談論工作。談論最多的就是自家兒女，然后就是攀比，最后則是看別人家的笑話，無話可談時就議論電視劇的內容。

今天的話題就從最熱的電視劇開始，而后很快轉到了各家兒女身上。

“王姐，還是你命好啊。兒子閨女都有出息，聽說你閨女婆家給了二十萬聘禮？又另買了一套精裝房？”說話的是葛姐。

王姐聽了葛姐的話，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得意，“也沒多少，就是婆家比較看重。女婿家做點小生意，也不是什么大戶人家。”

旁邊康姐接了話，話里帶著酸氣，“喲，二十萬聘禮又不叫你出嫁妝，這還叫沒多少？王姐你太謙虛了。”而后話題一轉，轉到了自家孩子身上，“我那孩子就不成器，讓她談對象非不談，說什么先立業后成家。你說說一個小姑娘家，在南方打拼，就是一個月掙兩萬又頂啥用？還不如找個好婆家嫁了呢。”

王姐的臉色變了變，順著她的話往下接，“女孩子嘛，還是嫁人重要些。不過，能掙兩萬也不少了，一年抵咱們半輩子了……對了，老姜，我咋聽說你那口子要內退？”

話題很快轉到了孟媽身上。

正在做報表的孟媽一愣，抬起頭笑了笑，“年紀大了干不動，還不如早早退下來。”

葛姐快速地將話題接了過去，“退啥退啊，就是退也得你退啊！你家孩子也不小了，結婚找個婆家你還能幫著看孩子呢。老孟就是退了能干啥事？給人看大門嗎？”

孟媽呵呵一笑，“你還真沒說錯！老孟就是找了一個看大門的工作。”

葛姐怔住了，“看大門一月給一千塊錢，能頂啥用啊？就為這個，你家老孟就要內退？”

王姐抿了抿嘴，面上似笑似不笑，“你有個好閨女會掙錢，還用你那口子出去找活干啊？我看吶，你們倆就等著享你們閨女的福吧！對了，你閨女寫的是啥小說啊？我怎么聽說最近一段時間嚴打，說是不讓寫什么涉黃的小說了？你閨女不會也在嚴打之內吧？”

孟媽剛想張口說話，話鋒又被康姐搶了，“就是啊老姜，你可得仔細盯著點。要我說這寫小說根本就不行，還是好好找個好工作要緊。萬一寫了什么不三不四的內容，被抓起來可不好。”

“看你這話說的……”王姐嘖嘖嘆氣，“老姜的閨女看起來文文靜靜的，不會做那事兒。”

孟媽的臉色冷了下來，這些老娘們兒表面看起來是在關心別人，可是話里話外都在把別人往最骯臟的溝里帶。用最惡意的思想去衡量別人，把別人踩在腳底下，然后自己高高昂著頭才是她們最終目的。

就在這時，有人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看到孟媽也在辦公室里，眼前不由一亮，“老姜你個大富婆還有心情坐在這里？我要是有你那么多錢早就回家享清福去了。”

大富婆三個字，如同一道晴天霹靂炸響在辦公室里，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看著推門而入的老劉。

“怎么？你們還不知道？老孟要內退了。”

“知道啊，怎么不知道？”王姐本來想說什么，卻又臨時將話咽回了腹中。

“老姜啊，咱們可是幾十年的老同事，以后你可得照顧我點。”老劉笑呵呵地坐在了孟媽對面，“我聽說，你家租了一個大型冷庫，是真的嗎？”

大型冷庫？辦公室的幾個女人面面相覷。

康姐不由發了話，“現在冷庫便宜死了，一平方一天才幾百塊錢。”

老劉看了康姐一眼，很為康姐的數學老師擔憂，“這冷庫以前我親戚問過，一年要六十萬，而且不許短租，只能長租。我親戚手里沒那么多錢，就沒敢下手。沒想到再想下手時，卻被你家給租走了。”

一年六十萬？這還只是租金？辦公室的幾個女人被這個錢數雷得外焦里嫩，張口結舌。

“老姜，你行啊！不顯山不露水的，就能攢下幾十萬？”葛姐看著孟媽，眼中直冒酸水。

老劉哈哈一笑，“是一年幾十萬，不是老姜只有幾十萬！”他又往前挪了挪，“老姜，你家準備做什么生意啊？可否透露一點？”

孟媽淡淡地一笑，“這生意，是和我們孩子二伯合干的。現在還沒想好做什么呢？老孟內退呢，也是因為這個事。其實說句實話，我們老孟還真就是個看大門的。”

王姐撇了撇嘴，“看大門，那也得看給誰看啊！你們和孩子二伯一起干生意，他還能虧待了你？一個月不得給老孟個萬兒八千的？”

老劉突然插了嘴，“說到你孩子二伯我倒想起來了，聽說孟記酒樓現在生意非常火爆，不預約根本吃不上。老姜，啥時能趁你的光去吃一頓？”他又補充，“我請你！”

“請啥啊？他那個酒樓貴得要死，我可吃不起。”孟媽呵呵一笑，低下頭繼續做報表。

辦公室里的女人終于想起來，這個看起來沉默寡言的老姜，卻有一個很有錢的婆家哥哥。那些所謂的二十萬聘禮，一月兩萬的收入，說不定在別人眼中是很可笑的。

在一片寂靜中，那幾個女人的臉上有點火辣辣的。

這時，孟媽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孟二伯的，“弟妹啊，小云電話怎么回事，老是不通？錢到底收到了沒有？”

“哦，錢收到了。小云把卡放到我這里了，我忘了和你說一聲。”孟媽猛地拍了一下額頭，她就說忘了什么事情，原來把這么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要不是孟二伯今天打這個電話過來，她都忘了這件事情。果真是年紀大了，越是重要的事情越容易患得患失，結果反而記不好。這次打來的海魚錢，一共是四百多萬，孟輕云最近一段時間沒有要花大錢的地方，就直接把卡給了爸媽讓他們做生意用。

“我真服了，錢到了好歹給我個電話，害我擔心了好幾天。”孟二伯直搖頭，“對了，今天中午叫上張超倆口子一起來店里吃飯。”

孟媽的手機有點漏音，辦公室里耳力好的，聽得一清二楚。

幾百萬啊！

辦公室里鴉雀無聲。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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