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薛明睿說好了兩日后去的,不過只是過了一天,林暖暖就開始覺得日子難熬。
她心里有一萬種的念頭涌動,經年一別,父女、母女連一句道別的話都沒有說,骨肉被迫分離,這樣的痛楚,又豈是三言兩語就能道完?
暮色沉沉的春夜,柔柔的春風順著半開的窗欞,一絲一縷的從縫隙中鉆了進來,輕拂著林暖暖嬌嫩的面龐,一如此時這個婦人嫻熟的手。
“囡囡長得越來越好看了”
婦人一邊說著,還在輕輕地撫摸著手上的畫,只見她頭發稀疏,面容憔悴甚至枯槁,只是灼熱的眼睛里,還能看出往日秀麗的容顏。
“奶奶,您用點晚膳吧。”
婦人抬頭看了來人一眼,笑著道:“好,過來看看,我們囡囡長大了。”
說著就舉起了手里的畫,指著上面巧笑倩兮的少女說道。
“好——
奶奶您怎么了,是不是又犯了!”
“快點,快點給我!”
說話間,婦人就打翻了手邊的茶盞,只是手還是緊緊地抓住畫的一角,面露癲狂之色。
“怎么了,又犯了?我來看看!”
“蕭大哥,讓我娘親看看吧。”
就在此時隔壁的那對母女不知道何時進了屋子,大呼小叫的扶起了婦人。
“我來幫你吧!沒事,一會兒就好了!”
被喚作蕭大哥的郎君攥了攥拳頭,終究是一言不發地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婦人才送走了隔壁的母女,黯然失色地的說道:“我們要走了,不能待在這兒了!”
小郎君靜靜地默了默,這才恭敬地點了點頭,淡然說道:“好!”
婦人攥著手里的畫,緊緊地盯著看了許久,這才嘆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只是苦了你了!”
“其實,奶奶您更加辛苦!”
接著就是一室冷清,過了許久,只聽小郎君又遲疑地說道:
“那……隔壁那對母女呢,要不要帶上她們”
“帶上她們干什么!”
婦人明顯情緒很激動,她的手緊緊攥住了畫,手上的青筋畢露,溫婉地面孔上露出一個狠絕的冷笑:
“告訴她們干什么,千萬不能讓她們知道,她們,哼!她們還在等我帶著她們去……今晚走,馬上走!”
后面的話隱在了風中,方回嘆息了一聲,忙叮囑了一下同伴盯緊,自己往薛明睿處報信。
林暖暖這一夜睡得很不安穩,一個夢接著一個夢的做著,她心頭一陣煩躁,再醒來時h不由就掀開了被子,走至窗前推開了窗戶。
看著暮色沉沉的窗外,心中莫名的傷感起來:跟他們不過是咫尺之遙,卻始終不能得見。
“小姐,小姐!”
就在林暖暖嘆息地關起窗戶時,秋葵從外頭急急地跑了進來,后面還跟著個睡眼惺忪地秋菊。
林暖暖慢慢地回轉身子,淡淡地問道:“什么事?”
秋葵一向穩重,此時居然少有的疾步如飛著,只見她快走幾步,就至了林暖暖身邊,在離她不過一步之遙時停住,小聲地說道:
“門房那邊來了一對母女,口口聲聲說是我們二奶奶的救命恩人,如今正在門房那里。”
“是嗎?”
林暖暖手指一顫,忙站了起來,又忽地坐下,她緊緊地攥起了拳頭,對秋葵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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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把她帶進來,一會兒讓王嬤嬤過來,不要驚動到老祖宗,若是有人問起,就說是莊子上李大勇家的有事。”
秋葵見自家主子如此,也就漸漸地穩住了情緒,她忙應了一聲,轉身就要往外跑。
秋葵的身后,傳來了林暖暖淡淡的聲音:“秋葵,不要慌張,先讓王嬤嬤給帶到馨園。”
秋葵暗道自己沉不住氣,她的步子慢慢的緩了下來,忙低低地應了一聲,這才匆匆地走進了夜色里。
“小姐!”
秋菊有些擔心地看著林暖暖,
“無事!給我更衣。”
林暖暖安撫地說了一聲,待秋菊回轉給她拿衣裳,她這才站了起來,看著外面黑漆漆的路,總覺得有事情要發生。
林暖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待秋菊過來時,甚至還溫婉地沖著她笑了笑,等一切收拾妥當,她這才慢慢地踱著步子往外走。
“小姐,有王嬤嬤在,您還是別去了。”
秋菊跟在林暖暖的身后,忐忑的說了一聲。
“沒事,我有數。”
林暖暖看了眼一臉關切的秋菊,像是對著她說,又像是對著自己說,聲音悠長婉轉:
“怎么能讓王嬤嬤去啊,第一次如此近的接觸到娘親的訊息呢。”
林暖暖的語氣里充滿了悵然,憂傷,和空洞。
秋菊雖形容不出,可是聽到這句話的一瞬,眼睛不由開始發酸。
等回過神來,就看到自家小姐挺直了腰板,正在往前慢慢地走著,那身影顯得落寞又悠長。
“暖兒,你怎么出來了。”
林暖暖帶著秋菊等人,不過走至了書樓拐角處,就碰到了薛明睿
“是睿哥哥,前院來了個人說是我娘親的救命恩人,有事要說,我正要去看看。”
林暖暖看著暮色中高大挺拔的薛明睿,只覺得心里安穩了許多。
“我也是為了此事而來,據方回說你母親今夜要走,我正要去找你父親。”
薛明睿的聲音沉穩而有力,他透過重重的暮色,一下子就看到了林暖暖那雙因為急切而發亮的眼睛。
林暖暖呆了呆,難道爹爹沒有跟娘親住在一起?
像是知道林暖暖要問什么,薛明睿點了點頭,抬頭看了眼躲在云層里的月亮,沉吟片刻才緩緩地說道:
”看樣子,林伯父也是才尋到你母親,這就能說的通為什么林伯父至今沒有露面了。“
薛明睿點到即止,下面的未竟之言,林暖暖是知道的:
林宇澤這幾年一直沒有找到李清淺,是故他一直未曾現身。
林暖暖的眼眶有些濕潤,林宇澤,爹爹,真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這么做全都是為了母親!
畢竟在大夏朝,一個婦人不要說幾年,就算是一兩個月失蹤,那逃不脫眾人的流言蜚語,林宇澤若是貿然現身,那么李清淺即便是找到,在世人的眼中,也是失了清白。
這個其實也很好理解,就算是在后世,一個婦人,失蹤了幾年,期間發生過什么,也會讓人好奇,更遑論這是在大夏?
林宇澤或許也可編造理由,說李清淺病了,在莊子上養病,可若是萬一,被識破了怎么辦?
“爹爹,你受苦了!”
不過是心念一轉,林暖暖的眼眶開始濕潤,眼淚也淚如泉涌般的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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